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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之女(473)+番外

萧复礼肃容道:“谨受教。”

郑琰叹道:“眼下就要看娘子的了。”

萧复礼默。

郑琰与萧复礼说话的时候,池春华也在昭仁殿见到了顾皇后。顾皇后薄施脂粉,一张端丽的面庞,笑得颇为亲切。池春华想,这娘子生得倒是端庄,只是这笑有些浅——也回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顾皇后一怔,暗道,池家大娘果然好颜色,看着令人忘忧。又叹青春少女不知愁,真是好命。开口道:“不愧是先生的女儿,果然生得好模样。”

池春华道:“娘子过奖啦。”

顾皇后道:“这却是不为过的,来坐近些罢,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坐在这儿空落落的。阿昭是我表弟,你也不是外人。”

池春华颊上泛起粉色道:“娘子好促狭,爱看人脸红。”

顾皇后笑了:“面泛桃花,更可爱了。”

池春华不依,与她笑闹了一回。顾皇后道:“春华是我忘忧客,可愿常来?”

池春华道:“只要娘子别嫌我吵,阿娘总说我淘气来的。”

“怎么会呢?春华爽朗有名士之姿,我见春华便觉亲近。”

池春华笑弯了眉眼:“娘子不嫌弃就好啦,我先前倒少入宫,今后又多一个去处。”

顾皇后肚里一喜,口上道:“这样很好。”

两人各怀心思,倒也相识甚欢。

顾皇后与池春华闲话多时,试探地问池春华可知晓袭爵之事。池春华道:“总听说朝中吵嚷,我也听不分明,阿娘阿爹每说这样也不是办法。”

顾皇后心说,确实不是个事儿,眼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也便住了口只在心中暗愁。萧复礼的态度她能猜出一二,然而娘家的利益她又不能不管,实是左右为难。池春华抖抖耳朵,心说,我爹和我娘近来神神秘秘地,怕不就是在商议这事儿吧?这个却不能告诉你了。

池脩之与郑琰确实在商议解决之道,办法是池脩之提出来的,他认为,现在朝中也有只发俸禄不给封户的做法。这样只要发给一个固定数目的钱粮,便不用从国土上划一片儿几百户的给人。

有食封,就是把某地多少户的租赋划归某爵,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就是,租赋是会变动的,一般只会越收越多。而国家公务员的工资,已经有几十年没涨过了,相当地节省!

发俸禄结合收封地——虽然除了很特别的宗室子弟,绝大多数身有爵位的人已经与封地相脱离了——算起来能匀出一大笔的钱来。多出来的这笔钱也有个用处。

爵位也被分作两种,一种是世袭,一种是只及自身。世袭者,开国元勋、有军功的袭五代再降等,其余袭三代而降等。都发俸禄而不再给封地——封号还是保留,也只是一个称号——用节省的那笔钱发。

羊毛出在羊身上!池脩之的奏本写得一本正经:“地有肥沃贫瘠,同是三百户,膏腴之地与苦寒之地所出之租赋不等,如此未免不公。苦乐不均,或有为争封地而生事者,不如均其苦乐。朝廷一总征发租赋,既免诸侯运输之烦,又免百姓另输之扰,是公私两便。”

第四百四十三章 毋以妾为妻

据许多后世专家讲,这项建议是“象征着消除分封制残余的重要举措,是大一统国家中央集权加强的象征,有利于国家统一调配资源,减轻了人民负担。”

要郑琰说,池脩之分明就是朝三暮四,耍猴儿玩呢!

袭爵的问题僵持不下,双方各持己见,也不知道单纯是为了面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勋贵分明已经乏力,却还在坚持,正义之士们也只是说着车轱辘的话,依然不肯退步。

池脩之提出的看起来像是一个折中的方案,双方不明真相的群众都很震惊,震惊完了就指责:凭什么呀?他们明明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只要再坚持一下,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池脩之,你这是要坑我们吗?

好心解决问题的池脩之被两派一齐鄙视,双方固然不弹劾他,见了他却也没有太多的好脸色。正直之士私下议论,背后又翻了一回池脩之的黑历史,认为他这个过于圆滑。勋贵们则认为,这个建议很矬,不能满足大家的愿望。世家倒觉得他有些“软弱”。

萧复礼却很是赞叹。小皇帝伸手又托着本书,左思右想,倒是确定这是一个平衡之道。虽然他很不甘心要给有爵之家继续优待,对国家目前的状况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大家都不满意却能够勉强接受的办法。

萧复礼的心中,已经取中了这一条建议,尤其是算一算,发现自己并不亏本之后。他微微透露了一点自己的意思,僵持双方都不肯应声。

一片抗议声中,双方的阵营也出现了动摇。首先是部分封地并不是那么富裕的诸侯,算一算自己拿到手的实惠,至少是不亏。世袭不易,口上这么喊着,潜意识里未必就觉得一定能成。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力量对比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见形势一片大好,正直之士紧密围绕在袁曼道的周围,开始穷追猛打。

兵家有语“穷寇莫追”,说难听一点叫狗急跳墙,说通俗一点叫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正直之士大多也算是公心为国,少数人也可以说有些仇视权贵的心态,其坚持的结果也真是对国家有利。然而由于态度过于恶劣,居然引起了反弹!对方原本要让步的,发现他们蹬鼻子上脸,人家又往前跨了一步了!

如此反复,萧复礼想沉住气也不行了。一个国家,最忌讳的不是外有强敌,而是内部生乱。这么吵下去,朝臣们该分明站队了,到时候党争一起,国家什么正事都办不成了。妥协妥协……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妥协!当皇帝,就是得学会受气,萧复礼这样告诉自己,然后逐个召见宰相。

皇帝开始协商了!

李幼嘉是最早被叫到大正宫里单独奏对的,听闻萧复礼问他的看法,李幼嘉坚定地道:“世爵世禄,危害极大。固可保功臣子孙之平安,也是把人都养废了。池脩之之策很好,既不至于过急,也不至于过缓。”

身为一个专业的补刀党,如果只局限于朝上打嘴仗,显然不是个合格的技术人员。李幼嘉的补刀功体现在方方面面:“圣人没有发现么?自从池脩之之策奏闻之后,有些人的心思已经动摇了。”

萧复礼咕哝道:“被一激,又回去了。”

李幼嘉很是和气地道:“圣人不妨与大家谈一谈,单独谈,让大家都克制一点,”接着补刀,“只要大家不那么冲动,下面就好办多了。均苦乐是均平,元勋军功与外戚等承袭不同,是分化。是一而二、二而一,为的就是反对的人少一些。就照着这两条路走,早晚功成。”

萧复礼深思道:“池尚书之策已尽善尽美矣!众人不惜牺牲,图的也就是个封妻荫子而已!我治国,又少不了这些人。下手太刚强,则我初临朝,威望不及景宗(老皇帝),恐难服众。届时争执又起,耽误国事,是为后世开恶例。”

李幼嘉识趣地道:“诸侯广占田地、奴婢,世代相因,亦非国家之福。先朝多少代,皆因兼并、臣强国弱而亡,这是必得治的。惜乎眼下不得良策以根治之。”

萧复礼自嘲地道:“景宗朝丧一柱石而争来的大好局面,就要葬送在我的手里了!”

李幼嘉连连摆手:“圣人不要灰心!其实臣曾以郑相公的学生自居,郑相公曾言,万事毋沮丧,一天做不到的,就两天,只要做,总能成。”

“善哉斯言!”萧复礼又恢复了一点信心。

李幼嘉见状长出了一口气,萧复礼又问李幼嘉,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这正对了李幼嘉的专长,他想了一想道:“爵位之事,眼下只得如此。圣人亲政日短,有些事情,景宗也是壮年才能办得到。然则万事皆由韦知勉所愿,未免荒唐了。嫡庶之分,圣人一定要坚持啊!”

萧复礼冷静地道:“这个我省得。一旦松了口,我家无宁日,”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招招手,示意李幼嘉靠近,“丞相也要坚持啊!我记得先帝时亦曾论过嫡庶的?”

李幼嘉会意:“正是!景宗时更是议过,毋以妾为妻!”

萧复礼心中大定:“卿定要持之以恒。”

“臣敢不从命!”

送走李幼嘉,萧复礼定定神,决定召李神策来,希望通过李神策放出风声,沟通世家。在他的名单上,杞国公、应国公等也是要谈一谈的——当然也忘不了退休老干部郑靖业。

李神策往萧复礼对面一坐,就知道这小皇帝要说什么,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自从做了宰相,李神策发现自己的脾气都快磨没了。作为主政全国的人,李神策完全明白这事儿不可能恢复到世袭而不降的局面——客观条件完全不允许。李神策终于明白了魏静渊的苦处,也知道郑靖业还不算太混蛋:只要是个目光长远的政治家,就会发现,世爵必须裁抑,特权阶级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挖国家墙角只会越挖越凶残,必须加以抑制,必要的时候不止要让他们放血,还要抽脂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