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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丝袜(25)

狄息野冷嗤了声“没见识”,然后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要是没认识过央央,他也压根不会想到,世界上会有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一颦一笑都美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两年前,狄息野有意组建白帮,为了掩人耳目,用了祖父为自己取的名字,白连余。

他在央央询问起姓名时,没有说出本名。

狄息野原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将真相和盘托出,却不想,不仅是父亲在得知他想娶一个中庸后勃然大怒,连他的母亲也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的兄长更是从中作梗,煽风点火,恨不能将他逐出家门,从此再也不算是狄家人。

于是乎,他直至坐上离开上海的轮船,也没能再见上央央一面。

“面粉厂那里如何了?”阴森的恨意蹿上狄息野的眉梢,“我的好兄长有没有起疑心?”

“狄老爷将面粉厂给了您,对外宣称,和洋人有联系的人也是您,爆炸的事自然与大少爷没了关系。如此一来,大少爷在衙门里的职务算是勉强保住了。”钉子略一沉吟,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不屑,“二爷,您还在担心什么呢?就算大少爷怀疑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狄息野嗤笑着摇头:“两年前我或许还会担心……但两年了。”

他止住了话头,面色沉重。风雨滑过乾元棱角分明的面庞,仿佛岁月悄无声息地抹去了所有青涩的痕迹。

狄息野的桃花眼该是含笑的,此刻却盛满苦涩。

“两年了,我手里有日渐壮大的白帮,他早已不足为惧。”他无声地长叹,目光悠远,眸色比漆黑的夜色更寂寥,“只是他到底跟着我爹的时日久些,在衙门里的根基也比我深些,我若不能取代他在我爹心里的位置,狄家的事,我说了还是不算话。”

“……一个白帮可以简简单单地要了他的命,却不能让我的央央安心地嫁进门。”

狄息野越说,嗓音越是低沉,连站在他身侧的钉子都快听不清了。

“我还有时间……只要在找到央央之前……就好。”

忠诚的钉子在听到那个快被狄息野念烂的名字时,暗暗摇头。

央央,央央。

这到底是何方妖孽?

钉子兀地想起方才在狄家的花园里躲雨时看见的柳家小少爷。

他没上过学,也没读过书,不知道如何描述坤泽的长相,但即便隔着老远,他连人家的五官都看不清楚,却还是呆愣当场。

那是怎样一个人呢?

钉子形容不出来,却觉得柳家的小少爷不是单纯的好看,而是连皮囊之下的骨相,都撩人异常。他站在雨里,穿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旗袍,身段在雨水里影影绰绰,好似春日里沾着露水的花苞,含苞待放。只一眼,钉子就看丢了魂,像是喝醉了酒,晕乎乎的直打转。

狄二爷喜欢的中庸,会比柳家的小少爷还好看吗?

钉子不信,但他不敢多说,揣着一兜子沉甸甸的碧玺从窗户爬了出去。

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得更大了,漆黑的夜与乌云连成一片,风里传来几声吆喝。狄家的下人抬着五颜六色的洋伞,井然有序地在草坪上穿梭。三四个年轻的、许是狄夫人身边得力的姑娘,正围在屋檐下笑嘻嘻地说着话。

她们背后,狄家大宅沐浴在缠缠绵绵的雨水里。

钉子忽然觉得,柳家的小少爷不该嫁进来。

那样仙子似的人,该往更好的去处去。

*

柳映微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的姆妈撑着伞,不等他下车,便心急火燎地赶到了车前。

“映微。”柳夫人见他换了条旗袍,眼神微闪,“你……”

“姆妈,我累了。”柳映微避而不谈在狄家发生的事,疲惫地将手伸到金枝儿面前。

金枝儿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扶住他冰凉的腕子:“夫人,我扶少爷上去歇着。”

柳夫人见柳映微双颊毫无血色,也就暂时按捺住了追问的心思,转而心疼起他来:“小心着些……把我方才让你煎的药再热一热。”

她叮嘱道:“映微,你喝了药再睡。”

在狄家吐了一遭的柳映微腹中空空,孱弱得似风一吹就要倒:“姆妈,我不想喝。”

言罢,不待柳夫人再劝,拽着金枝儿上楼去了。

“给我煮碗鸡汤面。”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对身边的丫头说,“直接端到卧房里来。”

“不用少爷说,我担心您在茶会上吃不好,早就熬好了鸡汤,现下只要往里面下一把面就好。”金枝儿跟在柳映微身边的时间久,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但夫人吩咐我煎的药,您也该喝。”

柳映微烦闷地喃喃:“吃完面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