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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丝袜(67)

富丽堂皇的包间里,刺目的水晶吊灯下,他心心念念的人悄无声息地瘫软在地。

乾元本来因为怒火而熊熊燃烧的心,在看清屋内的景象时,瞬间冻结成冰。

“二爷……”他身后的钉子瞧得真切,胆战心惊地询问,“您……”

“让他滚……”狄息野用岌岌可危的理智命令,“都给我滚!”

钉子连忙招呼人将已经被打晕的财政总长从地上拎起来,头也不回地溜出了包间。

而狄息野则第一时间抱住了柳映微。

包间内发生的一切对于被陌生信香折磨的坤泽而言,太遥远了。

他只觉得自己在生死的边缘走了一遭,回光返照之际,坠入了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

是初冬被寒冰覆盖的草原。

草叶的清香掩盖在冰层之下,好冷啊,真的好冷。

狄息野的信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柳映微茫然地将鼻尖贴在狄息野侧颈最滚烫的一块皮肤上,断断续续地想,他的连余哥为什么闻起来,那么遥远呢?

不应该呀。

央央认识的白连余不是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不是公馆里的大少爷,他是他的近水楼台,是他一低头就能捞起的水中月。

白连余一点儿也不不近人情。

柳映微没有成为坤泽的时候,也曾幻想过,白连余的信香闻起来是什么感觉。

他甚至问过。

白连余没有当回事,只道:“你喜欢什么,我就是什么。”

天真的他笑嘻嘻地调侃:“那我喜欢吃凯司令的栗子蛋糕,你还是栗子蛋糕味儿的?”

“好,我是栗子蛋糕。”白连余将他揉在怀里,温温和和地承诺,“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一辈子是栗子蛋糕的味道。”

骗子。

柳映微眼尾滚落下来的泪砸在了狄息野的颈动脉上。

骗子,他想。

这哪里是栗子蛋糕的味道?

白连余是骗子,狄息野也是骗子。

柳映微哭着环住了狄息野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骗子……骗子!”

一朵白兰花在他的哭声里悄然盛开,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柳映微成了枝头盛放得最热烈的那一朵,在狄息野的怀里哭得花枝乱颤。

浓郁的花香让狄息野无措地僵住。

乾元抱住日思夜想的人的刹那,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狂喜,而是恐惧——他怕自己发疯,怕伤到柳映微,怕……

他怕的事情太多了,他不再是那个气势汹汹冲进礼查饭店,在心里将财政总长折磨了千百遍的狄息野了。

他甚至不如在心爱的人面前露怯的毛头小子。

他是世间最普通的、被情爱折磨的俗人。

可上天垂怜,一切可怖的幻想都没有成真。

狄息野突突跳了不知多久的腺体又酸又痛,精神却难得地得到了放松。

……因为柳映微而放松。

刹那间,命中注定的归宿感狠狠地击中了乾元。

狄息野腺体受损,闻到坤泽的信香会发疯,即便接受过系统的治疗,即便有抑制环中的药液可以控制情绪,也改变不了他已经成为了“疯子”的事实。

他自己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因为狄息野从未想过去找一个坤泽,利用信香来安抚自己的情绪。

这太难了,风险太大了,每尝试一次,他都要疯一次。

可谁能想到,柳映微会成为坤泽呢?

还恰恰是那唯一一个能将他变成正常人的坤泽。

狄息野一瞬间红了眼眶,觉得自己错怪老天爷了。

老天爷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居然让柳映微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何德何能,他怎么配?

老天爷啊,你还是对映微好一点吧。

狄息野捧住了柳映微的脸,生着茧子的手指蹭过坤泽湿淋淋的面颊,指尖在一块突兀的红肿前堪堪刹住车。

狄息野眼角差点冒出来的欣喜的泪花转瞬即逝。

“他打你……”灭顶的愤怒控制不住再次笼罩了乾元的阴云密布的心,他颤抖起来,继而因为不可置信,再次低头,凑在柳映微的脸颊前,低低地怒吼,“他居然打你……他居然敢打你?!”

言罢,腾地起身,将垂在身侧的手指捏得咯吱咯吱响。

杀了他。

杀了他!

阴暗的情绪席卷而来。

狄息野只在柳映微的面前能维持住“正常人”的假象,面对财政总长,他可以彻底失控。

然而,在狄息野将手伸进口袋,指尖即将触碰到枪柄的时候,身后伸来一只被冷汗浸湿的手。

柳映微艰难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别……别走……”

坤泽含混地恳求:“别……”

狄息野大梦初醒般转过身,重新将他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