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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23)

梁徽扶他在软塌上坐稳,为他斟茶,又喂到嘴边。

祝知宜垂下眼,淡淡睨他,伸手抬起梁徽的下巴,梁徽朝他温和一笑,缓缓眨眼,人畜无害,问:“君后有何吩咐?”

祝知宜反应有些缓慢,歪头,想了想,问:“你哪个宫的?

梁徽答:“臣……御书房的。”

祝知宜思索半晌,点点头:“哦,梁徽那儿的。”

“……”

祝知宜俯身凑近,转了转他的脸,打量半晌:“好颜色,怪不得。”能在御书房。

“……,君后谬赞。”

祝知宜一副不客气的表情摆摆手,揉着额角,瓮声瓮气:“你们主子平时都干什么啊?”

梁徽挑了挑眉,祝知宜居然会好奇他的事,他以为这人真的古井无波两耳不闻窗外事。

“没事儿,”祝知宜以为他有顾虑,拍拍他的肩:“你放心说,本宫在,不用怕。”

“……,皇上一般就看看奏章、批阅折子、看会儿书练会儿剑什么的。”

祝知宜一只手支着晃来晃去的脑袋,他头晕得厉害,又问:“平日后宫里哪位公子来得多些?”

梁徽一顿,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看了他半晌,实话说:“皇上说御书房不许外人进,就君后您来过。”

祝知宜醉了也不傻,不太相信的样子:“那沈君仪找皇上议事宣在何处?”

梁徽凑近了半分,很轻地回:“都在宣政堂。”

“?”祝知宜眼睛微微睁大,宣政堂是宫里专门设给皇帝召见外臣议论政事的地方,在前殿大门之外,从后宫过去脚程不算近,沈华衣就住在宫里,梁徽见他不在寝宫里就算了,连御书房也不在,兜大半个圈子绕出宫门去,舍近求远,祝知宜评价:“他是不是……脑子不好?”

“……”

十九年来的恪守规训在潜意识里拉扯着他不要胡言乱语,他自己补救:“也对,公私分明。”

梁徽心道,朕谢谢你。

他问:“可是沈君仪平日冒犯了君后?”

祝知宜大概是不善背后告状议人,迟疑着点了下头,又马上摇头如波浪鼓。

梁徽将他的手拢在自己宽大的手心里,问:“君后委屈为何不禀明皇上?”

“委屈?”祝知宜奇怪地瞟了他一眼,委屈还真谈不上,他抿着嘴笑了下:“谁能让本宫委屈。”

“是,”梁徽从善如流,又给他倒了半碗热茶,“那君后为何问起沈君仪?”

祝知宜眼皮半阖,眼睫漆长而柔软,让人想起春日柳絮,唇珠被热茶熏得殷红,梁徽都以为他要睡着了,又听闻他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如今任兰台司正需要进士?会元?还是省元?”

梁徽跟不上这跳跃的思维,告诉他:“举元即可。”兰台司是言官,只是名声响、风头盛,并无多大实权,亦无须太高门槛。

祝知宜忽而眼帘一掀,附身凑近梁徽,左右望望,确认四周无人后方才小声道:“本宫是状元,御殿钦点。”像在说一个秘密,又带些微骄傲的语气。

梁徽被那张忽而凑近的脸弄得心头微跳,听他孩子气般的话觉得好笑,而后有涌上一丝心酸不忍。

这是祝知宜第二回 在梁徽面前展露朝堂之志的执念,朝中有官瘾的人很多,因为权势、因为名声,但祝知宜不是。

梁徽静静凝了他一会儿,祝知宜头忽一耷拉,他疾眼快伸手接住,撑起,扶正,祝知宜撩开眼皮,定定地回视他,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梁徽笑了笑,夸:“君后真厉害,先帝都亲口赞过的,文采斐然,才思敏捷。”

“不许阿谀奉承。”祝知宜扭了下身子,很矜持地说,但显然是听到了想听的话,他懒懒瞭开的眼皮又缓缓阖起,像一瓣绽开又收起的莲,眉心那点观音痣在幽暖的灯火下,很俏。

“是,”梁徽受教,直接问,“君后可想过……重回朝堂?”

祝知宜瞭他一眼,扁扁嘴,不说话,一副’你不懂‘的样子。

梁徽也不在意,笑了笑,捏了捏他有些潮湿的手,为他擦汗,一根一根手指抚过、擦净,循循诱导:“若是真有此意,何不向皇上禀明?也好为他分忧。”

祝知宜眨了眨眼,视线凝在窗檐的长明灯,似在神游,过了片刻,说:“算了。”

“……”梁徽问:“君后可是怕皇上回绝?”

祝知宜有点赌气地抽出自己被擦得干净清爽的手。

梁徽又把他手抓回来握着:“君后不问问皇上怎么知道。”

“何不一试?”梁徽怂恿他:“君后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他垂目,“或许……很多时候皇上也猜不着您是怎么想的。”

梁徽许久听不到回音,再一瞧,祝知宜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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