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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89)

祝知宜心道,怪不得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明明是梁徽自己下的药,这会儿耍赖的也是他:“说起来清规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祝知宜僵了下。

梁徽歪了下头,抚着他的发,幽声说:“我不会逼你,我要你心甘情愿。”

祝知宜被他那样赤裸直白的眼神盯得不自在,梁徽觉着他这副模样招人得紧,又想去亲他,在鼻尖堪堪相触时,祝知宜忽然问:“那你不防我么?”

梁徽唇贴上去,舌开始攻夺,话也变得黏腻潮湿:“不想防你,只有你会回来找我。”

会翻遍冰封的雪山、阴潮的谷沟,一遍一遍永不放弃地找他。

他小时候被太监嬷嬷关在空井下折磨的时候没有人会来找他,他被妃嫔刁难推下冰池的时候没有人会来找他,梁徽这个人身份低微卑如蝼蚁,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在意,不会有人记得。

除了祝知宜。

祝知宜听得心酸,便任由他啃咬发泄,再分开时,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动情迷乱的自己,心里都知道,或许有一些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变了。

曾经模糊在祝知宜心头的种种情愫、疑惑一点一点掀开面纱,但也伴随更多的迷茫。

他们之间无疑充斥着欣赏、托付、恩情、惺惺相惜、不知几分真心的信任、危难时刻的患难与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和悸动。

但也横亘着试探、计算、利用、利益得失,其中任何一样失衡都会完全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祝知宜还从未遇过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心下无声地叹了口气。

日出后的雾是最浅的,狼崽带着两人从隐蔽的峭道回军营,半途上刚好遇到姬宁派来寻人的援兵。

祝知宜松了口气,梁徽的伤撑不了多久,有人接派,自然就缩短了回程。

回到驻地,守在帐边的姬宁即刻迎上来,他人虽年少气盛,狂妄不羁,但办起事竟然格外有条理,打仗极磨练人,他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在大是大非面前亦不会公私不分。

医正是早就被他召来侯着的,正给梁徽看伤,姬宁不冷不热地提醒祝知宜:“君后若是不想这条手臂废了就速速去把伤口清了。”

祝知宜挑挑眉,用一种宽和的眼神望着他,有点士别三日怪目相看的意思。

姬宁被他看得不自在,有些恼怒地迁怒他身后那位高挑的影卫:“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药。”

那位沉默冷峻的影卫看了姬宁一眼,又看了君后一眼,没吭声,很听话地去了。

姬宁见祝知宜还在看他,有些不耐地瞪回去,他心里不舒坦,从祝知宜毅然决然掉头转回去找梁徽那一刻,他就不得不承认,以前……或许是他错了。

他对梁徽倒也不是多么执着非君不可,说起来一时兴起捣乱玩玩的心思更多,他是早看不惯这窝囊朝廷,也就梁徽看起来还有点脑子和几分血性,能指望得上。

其实对他来说,情情爱爱还不如武场上耍刀舞剑、征战沙场立功建业有意思。

影卫拿来金疮药,正准备为祝知宜上药,姬宁立刻皱起眉虚虚踢了他一脚:“用得着你!”

两人出了帐外,祝知宜还听到姬宁对那影卫指颐气使,一会儿要人陪他练弓,一会儿要人教他耍剑的。

影卫话极少,但有求必应。

以防动摇军心士气,梁徽受重伤的消息封得很死,只有开药的医正知道,每日上药的任务还是落到祝知宜身上。

祝知宜亲眼看着医正用烧过的刮刀从他体内剜出暗器,血水汩汩流淌,祝知宜眉心蹙紧,仿佛疼在自己身上。

梁徽抬起手遮住他的眼,虚弱地笑:“别怕,不疼。”

梁徽是极其能忍也极其善于伪装的人,他这次伤得重,深到了筋骨,无论被药物和复建折磨得人前还是那副从容温和的模样,叫下边的将士见了安心。

但老天这回没有再偏袒庇佑他,继宝瓶口一役后,梁军再次被打得退避三舍。

夷军不再被梁徽牵着鼻子跑,蕃军充分利用蜀西的气候与地形将梁军阻滞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岷山关,只等他们耗尽兵力粮草。

天气越来越冷,大雪筑起坚固的屏障将他们围困在原地,死伤的将士一日比一日多,粮仓缺口越来越大,梁徽看起来沉得住气,对着下面的人还镇定从容的模样,只有祝知宜知道他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时常被惊醒。

“皇上,臣斗胆提议,向南疆大将军调兵援战。”这个想法祝知宜斟酌很久了,再这么耗下去,他们要葬身于这风雪饕餮之腹。

“你是让朕去求公主?”梁徽很直白。

说是“调”,其实是“借”,没收回来的兵权,就没有权利“调”,祝知宜只是顾及着他的颜面和自尊才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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