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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弃(8)

作者: 之危 阅读记录

武中疯重重一叹:“带回灭谛刀谱、砍了赤练宫的尾巴,不难。人老了,心软,便宜了那帮小兔崽子。”

聂放的脸色彻底黑了。

武中疯哈哈长笑,踏水飞入瀑后的石洞,不刻即归,逗狸奴似的冲他招招手。

冷光一闪,是把刀。

灭谛刀。

相传灭谛刀谱为摩罗所创,后流入秦门;灭谛刀则藏于摩罗教。或曰刀、谱合一,大道可期。他师父这末代教主不称职,竟教心术不正的同门带刀跑了,养出赤练宫这一祸根,算来……从根子算起,也二十年了。

聂放:“刀就给我了?这么痛快?”

“不好么?”武中疯道,“一把破刀,堵你这张破嘴,还我耳根清静。”

聂放收刀便不开口了。他为求活得自在,一身毒全数聚于股胫,先前对招引得气血激荡,隐痛便又出来兴风作浪,缓到月上中天时才走。

冰魄玉魂犯太清,别有一种飒飒的沧。聂放在这飒飒沧凉中别离汒山,心台如蒙玉盘辉照,似放下一段孽债,其后便有空处迎入光亮,为他指明那条径直向终的前路。道似远在天光尽处,又似在近旁,他方有所明悟,便聆身后水与水一场对仗——武中疯临峰酾酒,复洒然一倾,碎了湖中圆圆一捧月。

他便也朗笑,寸土不沾、滴水不携。

风流云散,该走的走,该死的死,行所当行,弃所当弃。到时辰赴阎罗殿勾销今生账,至此一生圆满。

可惜他夜观星象,死老天说他有事没结。

——

唐洵章和唐穆二人纯属不打不相识,因追踪赤练余孽接连撞上几次,怀疑那边是敌人的暗探,闹了不少误会。谁料说清后还顺带认了个亲,是以两边的单打独斗就成了两两搭伙。

按入门早晚计,唐念七是唐洵章的师兄。他在黄口之年被武中疯骗去做徒弟,入的是“鞭”之一脉。穆小还接下武中疯的试练,念七怕她伤着碰着,跟着来了。他二人同在奚州长大,脾性南辕北辙,一个是不折不扣的辣子,一个是个正儿八经的屋里闷。穆小还做梦想重振家门,唐念七只想要太平安稳。他看她欢喜,盼她安稳;她看他冤家,偏不爱他捧牢的安稳。唐洵章看在眼里,也不说破,他连自己和聂放那笔糊涂账都理不清,自没点化朽木的底气。

比方说,他不想让十七知道他查清多少,在京城假作与唐穆二人不识。可白老五是个地道人精,又与十七交情不坏,没准漏了点口风。要是十七问起来……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唐念七看出他有烦心事,有些忧心,但他尚要代武中疯拜会石盟主,入奚州后就与唐洵章分道扬镳了。

唐洵章打算找家客栈盘桓几天。廿六日是盟主石中信寿辰,各路人马明着祝寿,暗着打探灭谛刀谱,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只是苦无门径……自报家门是下下之选,要不,把那个儿戏般的徒弟名头使上……已有念七在前,不甚妥当。

说起来,和来去成谜的武疯子相较,教他刀诀的十七更像师父。只是他私心不想认十七为师,得知后者本不愿收他为徒,惴惴之余还有几分窃喜。

也不知十七这次出走到哪个地方去了?腿还疼不疼了?

唐洵章想得入神,出镖局不久,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竟是陶三思。他心头多了一个疑结:“陶叔?你怎么来了?”

“救命来的,这头人多,换个地儿细说。”陶三思眼下青黑两笔,眉上乱发一蓬,写满了风尘仆仆。满街人来人往,十之六七带着家伙,他不由抹了把冷汗,引着唐洵章找了条没人的巷子才道:“小唐,我来找你的。”

“怎么了?是十七……”

“别光顾着操心老聂,这妖孽,天塌下来都砸不死他,你的事才真要人命。你俩走后没多久,来了两封信,有一封是邀秦公子往石府一叙的——我给老聂飞鸽传书了,他这会儿应该在赶来的路上。”陶三思顺顺气接着道,“灭谛刀谱还没个影儿,秦家独苗要是在这当口撞上门去,往后就别想有安生日子了!”

唐洵章道:“他宁肯过得不安生,也不肯过得糊涂。”

“你!你……唉!”陶三思来回踱步,摇头晃脑,活似用脑袋扶乩,踟躇了一阵停下,小声问道:“小唐啊,你真要去?”

唐洵章坚定地点了下头。

他虽已及冠,眼还是少年人的眼,外廓圆润,瞳仁便也圆润,一抹黑饱满地在两睑间撑开,里头燃着少年锐气熬成的战意,烧得陶三思见惯生老病死的铁心都露了一角软肉。

陶三思似笑,又似没有,一时两边面庞竟像合不起来。他心赞“好刀”,说:“那行,我有个办法,你且附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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