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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祸(26)

官兵见队伍走得慢,毫不客气的下手推搡,将人全赶出了侯府后门。

女子们的稀碎哭声被风刮着送远,街上不少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很快,一些人上来,将她们分开。吆喝声中,牲口一样交给了新的主家。

蔚茵走在几人的最末,散开的长发遮挡了面容,迈着虚浮的步子,眼神中闪过茫然。

她的这一队有五六个女子。

她没想到有人会买下她,强忍着浑身的颤抖,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那些人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扔去乱尸岗。

她也清晰记得,方才剩下的那些没人要的女子被押上马车,而发出的撕心裂肺嚎啕。

仲秋节刚过,长街两旁木架上残留着几盏灯壳,冷风卷过,苟延残喘的摇晃。

听着女子们的凄凄哭声,边上看热闹的人亦生出怜悯之心,唏嘘几声。主家犯错,这群奴婢也跟着遭了殃。

新主家的伙计看守着这五六个女子,偶尔吆喝两声,催促她们快走。

蔚茵眼皮发沉,机械的跟着往前,好像要给自己找一个寄托的支撑,她摸去腰间,指尖隐约试到那枚圆润之物的轮廓。她还有家人的,要活下去。

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个幼童,莽撞的冲进队伍。

蔚茵本就虚得厉害,是一直咬牙强撑,如今单薄的身子连个孩童都承受不住,像沙袋一样重重摔在地上。

“嗯……”她趴在地上疼得呻.吟出声,狼狈得如同一个落魄乞儿。

她想起来,手抠上冷硬的石板,可显然病痛已经消磨了她最后一丝气力,让她粘在了地上再起不来。

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拿着一张草席将她卷起……

这时,她面前落下一方袍角,精致的绣纹像起伏的水波。

提着一口气,蔚茵仰起脸,冷风将她面上乱发吹开,露出那张毁掉的脸。

艳阳晴天下,男人姿容翩翩,低垂的眸中好似幽邃深湖,让人看不透彻,脸长得那样好看。

青玉色锦袍衬勒出他颀长身躯,宽大的腰封垂下淡金色的流苏穗子,坠着环形紫金玉。

他也在看她,居高临下,睥睨着,面无表情。

男人眉间轻轻一皱,盯上地上那只脏兮兮的手:“跟我回去吧。”

第十三章 手这么凉,去哪了?

初冬乍冷,淅沥小雨过后,墙边娇弱花草轻易折了腰,颓败萎靡下去。仅余窗前那株耐冬茶树依旧青翠,无惧风寒,俏丽张扬着花骨朵,含苞待放。

淡薄的冷雾蒙住庭院,飘渺如一层轻纱。

蔚茵站在窗边,雾气同样遮住她的心头,无法挥散。站着瞧了片刻,受不得寒,她抬手拢了拢衣襟便合上窗扇。

“两个月了。”她盯着窗格,轻声自语。

方才的冷气在她秀巧的鼻尖留下一抹冻红,卷翘眼睫微颤尤沾着湿气,软软的嘴角线条柔美。

因为刚午睡起来,身上只披着宽大的衬裙,散着的长发直垂下腰际,身形越发显得单薄。

从秋入冬,她守着这宅院两个多月,看外面由葱茏一片变为此时的冰冷萧索,脸上的伤彻底褪去,回复如初。始终,她没有记起任何东西。

总也觉得自己被困在迷雾中,无法走出去,那份憋闷实在难受。

“娘子在说什么?”丫鬟碧芝问道,正提着壶往木架上的铜盆里加热水。

蔚茵回神,嘴角浅浅翘起:“说天要冷了。”

碧芝浸湿手巾,便也应道:“又冷又湿,娘子记得多穿些。”

“那位郑三叔何时会来?”蔚茵走过来,在妆台前坐下,手中握着一枚竹牌,荆桃花的形状。

屋里光线弱些,菱花镜映着女子恬静的模样,整张面皮就是上好的细白瓷。

碧芝看看镜中人,开始为她梳头:“应当快到了。穆家谋逆,能跑出去的人巴不得撇清自己。他是老早前在侯府做过事,兴许知道些。”

蔚茵垂眸,手指尖摸着竹牌的刻字,点了下头。

她一直留在这座宅院,从未出去,只能从碧芝这里问些外面的事,也想知道是否有人去侯府寻过她?

“娘子放心,我让他等着的。”碧芝说着,由衷夸了句,“娘子生得真好看,脸上没留疤真的万幸。”

蔚茵闻言笑笑,看着镜中那张脸,总有种说不出的生疏感。或许,找不回过去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心中总是空空的不实落。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香包,送去碧芝手中:“见你的那只旧了,以后用这个罢。”

碧芝忙收下,手指摩挲上头的一截翠枝绣花,欢喜道谢:“娘子手艺真好。”

“也只记得这些了。”蔚茵坐正,脑中的记忆是忘了,手上的记忆还在,拿起针线自然而然就会绣出好看的图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