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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上仙三百年(200)

乌行雪怔了一下。

怔愣之间,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味。

怎么回事?乌行雪眉间一紧,问萧复暄:“谁的血,你的?”

“不是。”萧复暄答。

他们猛转过身,循着血味看去,发现是封薛礼的血。

***

封薛礼退至院墙边,却依然仰头看着那棵葱郁的巨树。

他在掌中迅速划了两道,眼也不眨就将满是血的手掌抬起来,攥成拳,血液顺着拳淅淅沥沥在地上滴成了一洼。

他并没有显露出太多不甘之色,也没有因为大阵一次不成,就露出太多狼狈相。他的神情甚至依然是冷静的,只是因为放了一洼血,显得有些苍白无色。

但他的举动却透着一股隐而未发的固执。

笑狐之前被澎湃的灵力狠撞了一下,重重砸在院墙上,腹背受力,吐了好大一口血。

他之前还因为那句“明无仙首”惶然无措,惊惧不已,甚至连出手都忘了,在这重重一击之下才恍然回神。

他又想起曾经无数次冒出来的那个念头——

当年他陪着长大的那个少爷似乎慢慢消失了,或是隐匿在这具躯壳的某个角落里,再出不了声。而如今这个总是面容沉静却又隐隐透着威压的封薛礼,其实另有其人。

他一直避免去想这个问题,一方面是不愿意接受,另一方面是觉得偌大一个封家,好歹是人间赫赫有名的仙门。封薛礼又是封家幺子,上面有一对当家的兄姐,不管关系亲近与否,应当不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在封家眼皮子底下借用幺子的躯壳。

他想不出有谁能做到这种事,可如今,一句“明无仙首”似乎让一切都有了答案。

是啊,如果作祟者并非来自人间,而是比仙门更高的存在呢?如果是明无仙首,想在封家眼皮底下做这种事就没甚难度了。

可普天之下,活人躯壳那么多,堂堂仙首如果要借活人躯壳返魂,为何偏偏挑中了封家这个连门都极少出的幺子呢?

是封家有什么特别,还是这个幺子有什么特别,连明无花信都要另眼相看?

更何况,那是明无花信啊……

那是人间仙门曾经最为推崇的灵台仙首,各处供奉最多的一位仙人。他的画像挂在很多地方,他的神像镇着许多城宅。

曾经不止是百姓,就连仙门子弟也常冲着他发愿。而不论是画像还是神像,他始终半垂着眉目,提着他的仙宝“照世灯”,带着仙山白鹿,平和地看着所有人。

好像俗事皆与他无关,又世事都落在他眼里。

那样的人,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笑狐看着封薛礼的身影,看着他从颈侧蔓延到下颔的纹绣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愈发明显,不知为何心里翻涌着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他很难描述那是震惊、难以置信,还是其他……

但那种种心思在看到封薛礼满手是血后,就全都抛之脑后了。

“明无仙首”也好,他看着长大的少爷也好,笑狐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他近乎于本能地掠到封薛礼身边,张口就叫了一句:“少爷!”

他捂着心口,一边攥着弯刀护住封薛礼的背后。一边道:“少爷,你又要做什么?为何要放这么多血?!”

“你退开。”封薛礼没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少爷!”

“退开。”

第二次话音沉沉落下,笑狐已然被一股无形之力撞开,连退数丈。

而在他被撞开之时,封薛礼一脚踏在自己淅淅沥沥滴出来的血洼里。

顷刻间,他足下瞬间生出花来。

那长长的枝蔓从血洼里凭空长出,同大悲谷底缠裹着云骇的那些花枝一模一样,也同他颈侧的纹绣一模一样。

那些枝蔓如无数条细长的灵蛇,朝前铺散开去,眨眼间就要朝那棵参天大树上攀爬。

涌动的灵力透着一股不仙不鬼的邪气,顺着枝蔓一路向前,震荡在整个雀不落院中。

那些枝蔓将土地龟裂之处覆盖得严严实实,就连裂缝也拉合起来。而那些灵力则让断裂崩毁的“点召”大阵重新连结。

看到这一幕,乌行雪瞬间明白过来——

封薛礼确实执着,他居然还想要再试一次。

***

对于封薛礼而言,他并没有看到乌行雪两手浮现过又隐去的符文,也从未踏足过专囚邪魔的苍琅北域,毕竟那是萧复暄执掌的地盘。

他从没见过那棵贯穿三十三重洞天的枯树,更不可能意识到那棵枯树与雀不落这棵树的关联。

所以,他无从知晓神木被分过灵。

在他看来眼前的巨树就是那株神木,他查过很久,没道理弄错。

而只要这是神木,他就应该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