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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上仙三百年(201)

既然一阵不行,那他就再起一阵。

他已经耐心地等了这么多年,不该轻而易举就退回去,否则先前的数百年又算什么呢?

他不能退,也没有什么可退的。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说过:“不依不饶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我不觉得是坏事。只是偶尔显得直冒傻气而已。但那又如何呢?我行我的,他说他的,碍不着我。”

说这话的那个人当时不知因为何事有些忿忿,兀自说了好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这世上有什么事能让你不依不饶么?”

“眼下一定是没有的,不知将来会不会有。我……”说话的人摇头一笑,“哎”了一声道:“我能有幸得见么?我可实在好奇。”

当年他没什么可答的,因为那人说得颇有道理,他无从反驳,也无从预见什么。

倒是今日,他能答一句:“如今有了。”

可惜,早已无人在等这个答案了。

但那也无妨。

不依不饶不就是如此么,哪怕无人在等、无人在看,他还是要再试一试的。

灵力不够,就再拉一些人。阵不够重,就再添点血。

***

那些花枝修补完大阵之时,照夜城青灰色的天际云霄雷动,那些围聚向雀不落的大小邪魔都在那一刻感觉有风从脸侧扫过,带着不知哪里的花木香气。

他们在那股香气里迷茫了一刹那,忽然感觉脚下灵力涌动。

地底下仿佛有一个不可抵挡的竹泵,巨大的吸力缠绕上他们的双腿,以至于他们动弹不得。只感觉周身的邪魔气劲都在朝脚底疾速流去,像是被什么人抽了过去。

邪魔们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

“我……我动不了!”

“这是遭算计了?!”

“一定是。”

“谁干的?谁有如此胆量——”

“这还用问?你说还能是谁?”

……

确实,整个照夜城也找不出第三个答案。

果不其然,很快他们就发现,身体里疾速流矢的邪魔气都涌向了那座雀不落,这是被人凭空借用了。

借用者不是别人,正是封薛礼。

他这些年布在照夜城的各种阵局纷纷起了效用,在如今这一刻能帮他一把。他不论躯壳还是灵魄也都受过创,远非巅峰之态,但靠着这些借来的邪魔气,便能再番一番。

他并非莽撞之人,还留了后手。

如果“点召”大阵今日就是不能成,那他也能借着这些邪魔气,拧转阵局,在雀不落这棵参天大树周遭布下一片能容他穿过的禁制。

如此一来,此后若有合适的时机,他依然有办法来到这棵树下。

***

封薛礼如此打算着,长身带风,一步就要踏至巨树跟前。

然而他长靴刚要点地,就感觉迎面横扫过来一道霜冻之息。

那是一种让人闪避不了的寒气,被那股寒气撞上的瞬间,就好像整个人从外到里都冻住了。

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眉眼结了霜,不仅如此,就连五脏六腑都在那一刻裹上了苍白的薄霜。

这种极寒的气劲只有一个人有……

不是别人,正是乌行雪。

封薛礼猛地刹住,就见乌行雪修长的手指已然到了眼前。那股霜冻之息就是从他袖间指中流泻而出的。

乌行雪长指一屈,封薛礼再次化作一绺烟尘,消失于指前。

“以少敌多,明无仙首何必呢。”乌行雪的嗓音仿佛也带着霜寒气,在巨树扑簌落下的雪雾里显得轻而模糊。

那抹烟尘又瞬间聚于乌行雪身后,速度之快,连眨眼都不及。

封薛礼手指一拨,提着的灯火便是一个环扫,火光顷刻将乌行雪笼于其中。这时他才开口答道:“未必。”

“什么?”乌行雪一怔。

“未必是以少敌多。”封薛礼完完整整答了一句。

话音落下的瞬间,乌行雪眉心一皱,直觉不太妙。

果不其然,他只感觉眼前一晃,无数灯烛在他眼前燃烧起来。他能看到数不清的灯盏在风里微微晃着,惶惶火光连结成片,又模糊至极。

那种体验着实不舒服,就像被灯火晃得失了明,遑论要摸清东西南北了。

乌行雪能感觉到,封薛礼这一个环扫并非是攻击,而是意图将他困在这囹圄之地。而灯火笼上来的那一刻,他隐约看见封薛礼的招式冲着萧复暄去了。

乌行雪心头一跳,直觉得有些古怪。

为何圈的是他,攻击的是萧复暄?

他才是在劫期里的那一个,众所周知劫期里的邪魔不能大动气劲,说一句“虚弱”也无可反驳。但凡正常人要挑一个对招,也该挑他,而不是挑萧复暄吧?

为何封薛礼反其道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