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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楼初雪/凤楼记事(出书版)(36)+番外

「你何以了解他?」

「我被俘期间和他有过一些交集,罗琛性格豪放直率,幷非可能背信弃义之人。我以性命保其诚信,希望将军网开一面。」

司徒雪融沉吟片刻道:「既然刘青你如此信任他,就交由你处置吧。」

「谢将军!」刘青道谢之后,激动地起身冲出门去。

赫连渊不满道:「雪,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有妇人之仁?你平日是怎么样教我的?你自己说说罗琛那样的人放得放不得?你太宠刘青了,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他说一句疯话你就可以答应?太过分了!」

司徒雪融没有说话,透过窗子看着楼下刘青远去的背影。他能说什么?难道可以幼稚地说出他只是不忍心看到悲伤的事情重演?

当年娘躺在床上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爹在战场上没能回来,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娘的坟上已经长了草。他不恨爹,但是经常会想,如果是他,无论如何,一定都会回家看一看的。

如今这个抉择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希望眼睁睁看着别人留下一辈子的遗憾而已。

正午的时候,司徒雪融又去找了卖樱草糕的老伯伯,在他那里蒸出一笼闻起来香甜可口的点心来。他抱着纸包到处找凤兰,就有路人就笑咪咪地指着北边说:「将军,凤公子往那边去了。」

司徒雪融毕竟面皮薄,红珠城的百姓每次看他和凤兰的眼神都带着很欢乐的暧昧,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顺着街道走下去,他渐渐猜到了凤兰会去哪里,果然在他们种了那根枝条的地方看见凤兰蹲在那里。

雪树在北方生命力很强,长得也快,才插枝不过十天,小树已经长得和凤兰蹲下时一样高了,而凤兰正对着它絮絮叨叨,司徒雪融站在他身后听得还挺真切。

「喂,你,」凤兰指着树苗说:「我们就要走了,不管你了,可是你要好好长哦。好歹你算是定情信物,我们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还请你保佑雪融平安健康。

「什么?你只是棵树而已?是棵树就不能做点贡献保佑别人平安健康了吗?行了,总之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希望你已经长大了,就这样啊。」

「凤兰……」

凤兰被司徒雪融突然出声叫他吓了一跳,心道那些傻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转头嘿嘿嘿笑了几下。继而看到他手里的纸包扑上去开心地大叫:「哇,芙蓉樱草糕!」

在他打开袋子拿出糕点的时候,什么银白色的东西降落在指尖,又快速隐没。凤兰抬起头望着天空,白色的絮团飘飘荡荡而下。

「下雪了!」凤兰兴奋地叫起来。

这是北疆今年的第一场雪,在暖冬之后降下来,分外的珍贵。

司徒雪融看着雪花一团团落在凤兰肩膀上,让他俊美的脸沾染着喜悦的亮色,白衣在雪中迎风飞舞,本来就美丽到不似凡人,现在像是要羽化成仙飘然而去一般。

司徒雪融恍恍惚惚只觉得心里一痛,伸手想要拉住他,却忽然迷失了那人的踪影,在他惶然无措的时候,肩膀上落下了一层温暖。

仙人毕竟没有一点要羽化上天的意思,而是脱了羽衣帮他披在肩上掖紧,笑着说:「这边风大,回屋再赏雪吧。」

司徒雪融被他拉着走过飘雪的街道,当鹅毛大雪几乎挡住视线的时候,他也可以放心去相信牵着自己的温暖的手,一点点、一点点,就算整个世界从灰黑色被染成了银白,变得陌生变得天翻地覆,也不会再有一丝踌躇、一丝畏惧。

房间被炭火烧得暖暖的,关上房门放下幔帐,熄了蜡烛,屋里是外面天空的暗色,屋内极尽旖旎,屋外雪还在下。

大雪连降好几天封住了道路,军队正式进驻北疆城又是大半个月后了。

此时已经立春,阳光普照一扫寒冬,甚至化雪天应有的凉意也不见了。漠河涨水涨得厉害,淹没了堤岸刚露新芽的垂柳,离开那天,凤兰站在城楼上看着河水滚滚东流,多少有些舍不得这地方。

刘青带六万人留守,雪融和赫连渊部集合往北疆进发。

行军途中凤兰可谓是憋气非常,因为大家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他偏偏被塞在马车里,和一些贵重物品以及那盆月光花放在一起。

有什么办法,谁让他爬上马背的大多数时候立刻都被甩下来,要和司徒雪融共乘又有碍观瞻,只得在马车里打坐念叨着反正只有半天而已。

司徒雪融骑在马上和赫连渊并排行进着,余光看看后面,几乎可以猜到凤兰此刻在腹诽什么,嘴角不由得挂上一丝笑意。

在凤兰眼里,赫连渊能走在雪融身边可谓相当让人嫉妒,而实际上赫连渊无论说什么,司徒雪融都在那傻笑,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其气闷程度完全不亚于凤兰。

司徒雪融心不在焉,其实是在回忆昨天的经历。

在几日之前,两人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整装待发,所以免不了有些无所事事。

凤兰说他很舍不得红珠城,非常不想去北疆,司徒雪融明白他这种感觉,可是不去不成,于是他决定陪凤兰好好转转。

清早,两人就准备在城里的集市酒楼大街小巷溜达一通,可是刚踏足就发现,全城的百姓都认得他俩,所到之处前呼后拥,避之唯恐不及,好不容易逃到僻静之处,想想城里是不能待了,还是出去到外围转转吧。

出城在田野上策马飞奔驰骋,还未到耕作的季节,遍地枯黄的野草却也别有一番风光。两人一兴起就不小心跑了很远,穿过山丘和丛林,进了一座小小的山谷。

渐渐脚下的土地开始松软湿润,草也郁郁芊芊,司徒雪融很是惊奇,以为他们不小心踏上了桃花源地,山里烟雾缭绕又温暖湿润,简直像是仙境一般。

凤兰显得极其兴奋地想要往里走,司徒雪融却摇摇头。他比较规矩,怕惊扰了什么不该惊扰的东西,可凤兰却笑着做了一个「轻声」的动作,拉他蹑手蹑脚地向雾气缭绕的地方走过去。

山谷的缝隙里面好像有一个水潭,蒸腾地冒着烟雾,凤兰侧身从石缝里钻过去,司徒雪融只好跟着他。

眼前景物豁然开朗的时候,两人才看见这里居然藏着一个温泉,凤兰跪在潭边,轻轻用手试了试水温,又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然后回头笑着看司徒雪融。

之后……自然……司徒雪融脸颊烧起来,这么难得的机会凤兰又怎会放过?

但昨天可真是……真是荒唐,温泉里舒服是舒服,凤兰也不该要他那么多次,回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全身敏感到被碰到就不舒服的地步,直到现在,腰下面也一点都使不上力气,身子也总觉得怪怪的。

司徒雪融只是想想,呼吸就有些困难,用手指松了松领口,突然僵住。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紧紧皱起眉,接着脸色大变,动作开始慌张。

没有了,应该挂在脖子上面的香囊怎么没有了?他紧张地摸索,低下头去找,没有,那种香味不在身上了,掉到哪里了吗,还是……

昨晚回城他累得要命,倒头就睡了,今天清晨就出发,那么……

司徒雪融突然想起昨天他们在温泉的时候,他把衣服迭好放在旁边的大石上,怕香囊会弄湿,就平放在衣服上面。可是后来穿起来的时候已经迷迷糊糊,不曾记得是不是有把它戴回身上。

糟了,肯定是丢在那了,怎么那样不小心?

司徒雪融随即跟赫连渊说:「我有东西丢在城里了,我回去拿,你先去北疆城等我,我晚上之前必定到。」说着勒马回旋,到凤兰在的马车那又跟他讲了一遍。

凤兰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司徒雪融摇摇头,可这个当口,凤兰已经跳上了他的马背,司徒雪融也不耽搁、挥鞭而行。

在马匹过了红珠城而未入的时候,凤兰才想起来问司徒雪融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在司徒雪融嗫嚅说出是香囊的时候,凤兰也无话可说。这笨蛋,居然把自己送的东西看得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