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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楼初雪/凤楼记事(出书版)(37)+番外

两人重新来到温泉边,司徒雪融满怀希望地找到昨日放衣服的大石,却没有看到香囊的影子。

「怎么会……明明放在这儿了啊……」他急了,拨开周围的草丛努力寻找。

凤兰见四处看不到便劝慰说:「说不定是丢在城里面了,我们回城里找找好不好?」

「没有、没有丢在城里,就是在这儿不见的……」

司徒雪融站起来张皇四顾,凤兰一眼没瞧见,他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水潭,连忙拽他上岸:「喂喂,你干什么呢!」

「肯定是从石头上掉到潭底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找回来!」司徒雪融说着又要再次下水。

凤兰可不能让他胡闹,虽然开春了还冷得很呢,等待会儿衣服湿透了在冷风里回去的路怎么受得了?

凤兰连忙从后面抱住他:「别傻了,那么轻的东西要是掉到水里是会浮着的。雪融雪融,没关系的,就是一个香囊而已啊。」

「可是……那是你,是你……」

司徒雪融挣扎了两下,凤兰可不敢放手,抱得死紧:「真的没事,丢了还能再做,我以后再给你重做一个更好看的,啊?」

司徒雪融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只是前胸剧烈起伏着,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凤兰又是一阵哄又是一阵好言相劝,而司徒雪融只知道说「对不起」,说得凤兰再度笑着重申了很多遍没有怪他,一个香囊算什么,早知道会弄得雪融那么难过就不给他了。

好不容易劝得雪融不再那么抑郁,凤兰才帮他拧干了衣服下襬和裤子上的水,准备先去红珠城里换件衣服再说。

看他还垮着一张脸,只能又抱抱他说:「好啦好啦,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

第15章

话音未落,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了几声沙沙响,接着竟有一人从狭缝里探出头来,说了一句异国的语言。

司徒雪融和凤兰惊讶地向那里看去,那人看到他们也吃了一惊,凤兰眼神下移之时,看到那人身上的盔甲便脱口叫道:「北漠兵?」

对立的身份立即明了,北漠士兵立刻掉头而去,司徒雪融和凤兰还未想明白为什么北漠士兵会在这里,但也皆心道不好,赶忙跻身从夹缝里钻出去。

号角已响,司徒雪融悟到他们可能无意间闯进了红珠城附近一个北漠的隐秘营寨,拉起凤兰就策马狂奔。

然而地面松软树木又多,马奔走不快,耳边的号角声一声比一声尖利,渐渐应和成一片,夹杂在一连串听不懂的大呼小叫之间,前方已有一小队人涌上来。

「抓紧我!」司徒雪融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从腰间拔出佩剑──幸好之前行军的时候,佩剑是带着身上的。

他夹紧马腹,护着凤兰为主,并飞快划过几个招式,竟把那几个人都打出半丈之外,就在凤兰以为他们要接着往前冲的时候,司徒雪融却弃了马,拉着他从侧面往山坡上头爬。

「人是从那边来的,我们不能往前走了,先上山头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凤兰虽然没爬过山,现在也只得拼了命借着山壁上的乱石杂木往上,好不容易被司徒雪融连拖带拽拉到山顶,放眼望去却只有层层青山,什么都看不到。

司徒雪融咬牙说了句「可恶」,环顾四周只有三面峭壁和一面更高的崖。幸好崖上垂下几条粗大的藤蔓,司徒雪融伸手试了试,还算结实,唯今之计便只有和凤兰各执一条,他叫:「往上爬!」

然而他们还没爬多高,就有人从下面涌了上来,凤兰回头看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带头的人不是罗琛还是谁!什么家姐病重,完全是谎言!

司徒雪融也楞了一下,拉着凤兰努力向上,然而就那么巧,罗琛背着弓箭,他周围也有几个人是背着的,司徒雪融见大势不好,松手就从藤蔓上跳下,冲上去拔剑和那些人砍杀起来,转头对凤兰大喊:「别停,你给我往上爬!」

凤兰只楞了瞬间就继续往上爬,现在司徒雪融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也不敢给他添乱,只要他爬上去了,雪融就没有后顾之忧,凤兰咬着牙,拼命拉着藤蔓不敢回头看一下,不敢耽误一点点。

寡不敌众,虽然司徒雪融剑法精湛,北漠兵却也有非同常人的蛮力。司徒雪融堪堪躲过刀锋,在敌人的弱点之处给以痛击,倒下去不少人,却又有源源不断的士兵从下面爬上来。

司徒雪融气喘吁吁,回头正看到罗琛站在一边,悠然地用弓箭指着快要爬上崖顶的凤兰。

「不要──」关心则乱本就是这种时候的大忌,司徒雪融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挥开众人就向罗琛冲过去。

只有这一次,罗琛因为自己完完全全凌驾于司徒雪融之上而兴奋得颤抖,这么久以来只有这一次,他的圈套被司徒雪融盲目地踩进来。

如果想要凤兰的命,他早就射下他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猎物,从一开始就是华都镇远大将军。

白光闪过,沾染了殷红,罗琛的剑穿透司徒雪融的胸膛,血顺着剑身淌下去,一滴一滴好像猩红的泪水。司徒雪融缓缓跪倒,一切像是戏台上的剪影一样缓慢无声。

凤兰终于攀上了崖顶,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心几乎在这一刻碎裂崩毁。

「雪融──!」他嘶声大喊。

罗琛这才想起还有个他,抬起头来。

隔得那么远,凤兰却看到他笑了,那一抹笑意是他一生看过的最为恶毒的笑。

罗琛没有提高嗓子,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凤兰耳朵里:「你还不下来?」

「……凤兰,不要……」司徒雪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头对凤兰吼道:「快走……我好不容易……快走……」

凤兰心如刀割,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是听雪融的话,设法保住性命到红珠城找刘青来救他,可是他亦看见罗琛的眼神因为司徒雪融的话而狠厉了起来,抓在手里的长剑往下狠狠一送,司徒雪融的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沈闷的呻吟。

罗琛的手里还抓着剑柄,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彻底置他于死地。

这种威胁……凤兰只得拉着藤蔓从崖上滑了下来。然而在他落地的瞬间,罗琛才真正阴森地笑出来,一把拔出了嵌在司徒雪融胸膛里的利剑,血水喷涌而出,司徒雪融失去支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啊──」凤兰嘶吼着冲过来抱住司徒雪融,努力去堵住他的伤口,却顷刻就满手都是血。

他抬起头极尽怨毒地看着罗琛,他恨罗琛居然恶毒到令人髪指,他恨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救雪融。拾起司徒雪融手里的佩剑,凤兰紧紧握住它向罗琛冲过去。

罗琛冷笑一下提起染血的剑,却没想到会被一个根本不会武的人一阵乱砍逼退了两、三步,等到凤兰被他扔出去好远的时候,他才看到自己的手背居然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真是兔子急了也能咬人,他想。

司徒雪融和凤兰被关在山谷里临时修建的阴暗小房间中,门扉紧锁。

凤兰左手还被套了一条不短的铁链,拴在旁边的柱子上,罗琛说这是由于他一向诡计多端,以防万一。

其实有没有锁并没有意义,凤兰只求雪融能够活下来,哪里还有心思想着逃跑?罗琛抽出剑的那一瞬间,他以为罗琛已经杀了雪融,那么多血流得他几乎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而浑身冰冷,可是在牢房里,他摸得司徒雪融还有一丝气息。

罗琛虽下手狠,却似乎没有伤及要害。凤兰连忙撕了自己的衣服帮他层层裹住伤口止血,殷红渗出了好几层,终于渐渐止住了,司徒雪融双目紧闭面色死灰,只有微弱的心跳告诉凤兰他还活着。

那是凤兰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夜,几乎把他得意洋洋逍遥快活一辈子躲过的痛苦心伤加在一夜之间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