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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婚(18)

刚才在车上的不快好像对贺予涵没有影响,他神情自若地点了一锅土鸡粥,两三样小食,还特意解释:“他们这里的粥都是砂罐现熬的,要花点时间,你先吃点小菜垫垫肚子。”

几样小食的味道不错,只是纪皖心里很乱,心不在焉地尝了几口,和贺予涵坐在一起,她总是浑身上下都下意识地紧绷着。

贺予涵却没吃,只是惬意地靠在沙发上,手臂舒展着,目光却紧紧地盯着纪皖,那眼神,让纪皖想起雪地上的头狼。

纪皖已经从刚才失常的状态中冷静了下来,这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她斟酌了片刻说:“贺予涵,我最近的状态不太好,也不是故意要对你恶言相向的,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揪着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放,你说呢?”

贺予涵笑了笑:“如果我说我偏要揪着呢?”

纪皖气乐了:“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和你再谈一次恋爱给你甩一次你就解气了?你不是这么幼稚的人吧?”

贺予涵不置可否,正好,粥上来了,他亲手替纪皖盛了一碗,体贴地用勺子转了两圈散了散热气,又从里面挑出了姜丝,这才把粥递给了纪皖:“小心点烫。”

盯着他手边的姜丝看了片刻,纪皖的鼻子有些酸涩,她越发没有胃口了,胡乱喝了几口就放下了勺子。

“多吃点,这个容易饿,”贺予涵皱着眉头说,“你妈那里你别担心了,这不是还没确诊吗?就算确诊了,治疗的方法也很多,你这样倒要把自己先弄垮了。”

纪皖愣了半晌:“你……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

“我看朋友的时候碰到了周医生,他是我家的家庭医生之一。”贺予涵随口说。

纪皖挺直了后背,眼神冰冷,面寒似水:“贺予涵,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心态,这是我的隐私,你这样私自刺探是不是太过分了?”

四周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

贺予涵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一股寒意袭上他的眼眸,阴鸷冷漠的气息瞬间笼罩在两人之间,就连原本热气腾腾的粥都好像被冻住了。

良久,他朝着纪皖稍稍俯了俯身,忽然抬手,指尖从她的鼻尖轻轻掠过。

“沾上粥了。”还没等纪皖怒斥,他淡淡地说,“还有,你要习惯,从今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会知道,直到你成为我的人为止。”

第015章

黑色的suv穿行在夜色中,街边的路灯瞬间清晰,又在瞬间远去。

贺予涵一遍遍回忆着纪皖的表情,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

震惊、鄙夷、厌弃……所有他看得懂看不懂的复杂眼神,最后都归于冰川一样的冷漠。

纪皖向来都是最自制、最冷静的、最有计划的,一天要做多少题目、要背多少单词,都在她脑中固定成了格式。她的成绩最稳定,从来都只在前五。刚插班的时候,纪皖因为班务和他接触过两次,他莫名看不惯这个女生,有次故意把数学考得很好,把纪皖挤到了第六,第二天早上,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纪皖眼下的青灰。

这样的女人,分手起来也是最无情最坚决的。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当成别人的替代品。”

替代品。

多么可笑,他居然成了别人的替代品,是她在求而不得后的退而求其次,甚至到了最后连这个替代品的角色她都不要了。

分手后的那晚,他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发誓一定要让纪皖自食恶果,想了千百种报复她的办法,包括在教室里吻她,让他们曾经的关系大白于天下。第二天到了学校,所有设想的报复都好像被冻住了,他没有力气去面对那样一双眼睛——曾经闪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有的只是坚不可摧的冷漠。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他心底残存一线的念头都没有了可能。

红灯变成了绿灯,贺予涵却没有起步。后面的车等得不耐烦了,一阵鸣笛。

油门在瞬间踩下,他享受着加速度的快感。

这次,就算纪皖再冷漠也没有用了,冰川也有融化的时候,在这全球变暖的今天。

车子开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贺家的老宅。贺宅位于寸土寸金的安东路上,从外面看,是一排排古朴的香樟树,旁人窥不见里面的天地。

别墅里灯火通明,今天是周五,贺家一周固定一次的家庭聚会,有人正站在门前,一见到他的车,立刻迎了上来替他拉开了车门:“贺少,你来晚了。”

贺予涵随口应了一声:“田叔,人都齐了?”

“齐了,你父亲刚从湘南采风回来,贺先生和小贺先生也在,就等你了。”田叔恭谨地回答。

的确,偌大的餐厅里几乎都坐满了,几个还未成年的小辈也都乖乖地坐在餐桌的两旁,最上首的中间位置坐着贺宁,他的爷爷,和宇财团的掌门人。

厨师已经开始上菜了,贺宁的面沉似水,他已经七十岁了,因为常年锻炼和保养的原因,身子骨还十分硬朗,坐姿笔挺,犀利的目光扫过贺予涵的脸。

“对不起,我迟到了。”贺予涵面无表情地道了歉,在左手第二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公司里很忙吗?”坐在餐桌尾部的贺卫芳微笑着打了圆场,贺卫芳是他的小姑,掌管集团公司的金融业务。

对这个小姑,贺予涵还是很尊敬的,他的母亲早早去世,继母才比他大了六七岁,有一度势同水火,是贺卫芳关切有加,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来自于女性长辈绵长细腻的爱。“还好,路上堵了一会儿。”

“大哥可能刚回来不太知道际安市的交通,这个时候的确堵,我特意提前一个小时到的。”有人在他的斜对角柔柔地开了口。

说话的是贺予涵的堂妹,二叔贺卫庭的女儿贺予灵,这话绵里藏针的,贺予涵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舀了一口汤:“安婶,这汤味道不错。”

安婶的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缝:“小少爷那你多吃点。”

贺宁在上面轻咳了一声,神情威严地把这个插曲下了定论:“吃饭。”

偌大的餐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碗筷和刀叉的声音。菜是分盘放在长条桌的中间,各人拿着自己的小盘自取,贺予涵夹了一块牛仔骨,慢条斯理地切着。

贺宁是个很奇怪的老人,家里所有的规矩都中西结合,就好比这用餐,吃的食物明明是中餐,用的是西式的长条桌,排位是古老的中式规矩,长房在左,二房在右,男性在前,女性在后。他选择了大家长一言堂式的中式家庭教育,却很喜欢把下一代送到国外进行西式文化熏陶。

吃完饭,厨师上了水果,餐桌上的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贺予涵同父异母的妹妹彤彤才5岁,趴在餐桌上用牙签戳着葡萄玩,一不留神就把葡萄滚到了贺予涵的手边,贺予涵随手捡了起来,丢进了盘子里。

“哥哥,这是彤彤的。”贺予彤小声地叫了起来,朝着贺予涵伸出了肥嘟嘟的手。

坐在左手边的继母占芸迅速地把贺予彤的手放回了远处:“脏了不要了。”

彤彤嘟起了嘴,安婶旁边笑着说:“彤彤还要葡萄吗?我去拿。”

“不用了,吃完就去玩吧,”贺宁在前面发话了,彤彤原本就屁股坐不住了,立刻把葡萄抛在了脑后,欢呼一声哧溜下了桌。

“这孩子,这么调皮。”占芸嗔笑着道,她才三十几岁,声音温柔,皮肤白皙,五官婉约,是难得一见的气质美人。

只是贺予涵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就连她背后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也从来没在意过,这两年她也终于放弃了正面和贺予涵的冲突,走了苦情路线,时不时地拿女儿打打亲情牌。

“予涵,青檬老在我耳边念叨你,什么时候带她一起去玩玩。”贺卫芳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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