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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婚(71)

迎面走过来一家三口,一个四五岁的小宝宝牵着父母的双手,不时地荡着秋千,发出欢快的笑声。

纪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贺予涵福至心灵,立刻开口道:“彤彤这两天总是念叨你,盼着你过去看她。”

纪皖没有说话。

“她上次这里被划开了以后一直被她妈骂,老是可怜兮兮地躲到我这里来。”

纪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会留疤吗?”

“不知道,”贺予涵心中顿时一喜,“哪天我们带她去游乐场吧?她老惦记着要骑在我肩上,我爸成天在外面旅游采风,都没空照顾她,她妈就更别说了,看起来好像把她当成宝贝,可整天惦记着怎么斗倒我,别的都顾不上。”

纪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贺予涵,”她耐下心来,语气诚恳而委婉,“你不喜欢彤彤,不需要这样假惺惺地违背你自己的意愿。大家好聚好散,以后就算不是夫妻,也还能是同学和朋友,见了面也能喝个茶聊个天,没有必要弄成仇人一样,你说对吗?”

胃开始好像撕裂一样地疼痛,冷汗一阵阵地往外冒。

贺予涵咬紧了牙关,等着这一波疼痛稍稍过去了些才艰难地开口:“皖皖,你喜欢的,我以后都会喜欢。对不起,我针对卫瑾彦,那是因为你太在意他了,你惦记了他那么多年,而他也一直单身,我怕他忽然发现你暗恋他这么多年,到时候你就移情别恋了。”

“我暗恋他……这么多年……”纪皖喃喃地道,“就算是吧,可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吗?会随随便便背弃对你的承诺吗?”

贺予涵语塞,他知道纪皖不是,可他却着了魔似的想要把所有威胁扼杀,高二时的那场分手对他而言太过惨烈,是他这一生都抹不去的梦魇。

“皖皖,知道我在m国的这些年,最常做的一个梦是什么吗?”贺予涵苦笑着说,“我经常梦见一片一片的蔷薇花,美得好像仙境一样,你就在花丛中冲我笑,可每次等到我满心欢喜快走到你身旁时,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就会抢先把你掠走,还反反复复地嘲笑我……”

他顿了顿,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这些年的噩梦仿佛根植在心,总也不能去除,就算纪皖被他揽在怀里,他也总害怕这是一场美梦,瞬间就能化为乌有。

“……嘲笑我是个替代品。”

纪皖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不对,可那会儿你和分手的话让我刻骨铭心,”贺予涵自嘲地笑了笑,“你一定不会想到,你和我在一起以后,我总有种虚幻的感觉,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也想你把一切都交给我,皖皖,我知道这是一种病,得治,可这病的解药就是你,你陪着我一起慢慢治好不好?”

寒风刮起路边零落枯黄的树叶,在两个人的脚边一阵飞舞。

纪皖的脑中一片茫然。

是她昨日种下的因,才造成了今日的果吗?

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道:“好吧,我们都有错,所以,这个错误不能再延续下去了。予涵,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俩的确不合适,硬要在一起只会让彼此受到伤害,不要再固执了。”

贺予涵的脸色一变,胃部的抽搐再也难以压制,他的脸白如纸,朝着纪皖踉跄着倒了下去。

偌大的身躯骤然压在了纪皖的肩上,纪皖被这重量带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抬手一摸,贺予涵的手上、脸上全是冷汗,到了嘴边的怒喝声顿时咽了回去,她惊惶地大叫了起来:“予涵,予涵你怎么了!快帮我打120!”

“急性肠胃炎,住院观察两天,”急诊科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开了药方,“两瓶水吊完好好休息,这两天只能吃稀粥,等病情稳定了再添加其他食物,注意,以后不能酗酒,再酗酒小心这胃彻底罢工。”

“酗酒?”纪皖被这一出吓出了一身汗,直到现在还手脚虚软。

“呕吐物化解出来都是残余的酒精,”医生挖苦说,“整个胃都是空的,当自己是神仙吗?”

纪皖想起微博上的那些酒瓶。

贺予涵疼得牙齿都在打颤,幸好意识还算清晰,纪皖扶着他去了急诊室的床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叫来了护士,护士拿着针头拍着他的手,戳了好几针没进去:“你放松点啊倒是,这样怎么打针?”

纪皖一看,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床沿,手上都青筋暴起骨节泛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来抓住他的手,”护士也有些着急了,“帮他揉一揉放松一下。”

纪皖犹豫了两秒,依言抓住了贺予涵的右手,在手腕那里不停地摩挲着。

贺予涵睁开眼来,定定地看着她,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趁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纪皖一僵,下意识地就想甩开。

“好了,就这样,别乱动啊,”护士手起针落,利索地垫上了药棉和胶布,弹了一下胶管,“注意点,这两瓶时间会挺长,手不要太僵了,小心针头滑落。”

大过年的,急诊室里就他们两个,外面空旷的大厅里有零星几个人坐着,一边吊水一边看着电视屏幕上卫视的联欢晚会,听着声音倒是一派过年的喜气洋洋。

药水一点点地落了下来,贺予涵的脸庞终于稍稍有了几分血色。

虽然医生和护士一再交代让他好好休息,他却固执地不肯入睡,手腕僵直地架在纪皖的手上,半眯半睁的眼睛从睫毛处偷窥着纪皖,好像深怕纪皖悄然离开。

这和从前一样宁静而美好的时刻,在几近惨烈的分离后,显得如此珍贵。他盼着这药瓶里的水永远都不要滴完,就这样让时间一直停滞在这一刻。

大半瓶水下去了,纪皖握着他的手动了动,他立刻警觉地看了过来。

纪皖揉了揉有点发麻的手臂,看了看墙上的钟:“挺晚了,需不需要帮你通知家人?”

“通知谁?”贺予涵的嘴角扯了扯,虚弱地反问,“通知我爸还是占芸?”

第53章 00.4.15

这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别样的心酸,听在耳里,纪皖的心莫名有了那么一点酸软。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硬下心肠站了起来:“那你可以叫谢宁,他不是你的全职助理吗?我得走了。”

“大过年地叫人加班,你觉得合适吗?”贺予涵的目光看上去有点可怜,“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旁边的病床将就一晚。”

纪皖避开了那目光:“陪你一晚也不会改变什么。贺予涵,就算你是路人,看到你在大街上发病我也会帮着送医。我们迟早都要习惯没有彼此的生活,不要再给自己幻想了。”

她的语声轻却坚决,仿佛和着冰凉的液体流入贺予涵的身体,在心口处渐渐凝成一股寒意,让人如坠冰窖。

“不,”贺予涵喃喃地道,“我永远都不会习惯。”

尝过了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怎么可能再去将就白米小菜?

纪皖不置可否,后退了几步:“你好好休息,吊完水了就叫按铃叫护士。”

“我睡着了回血怎么办?”

“我相信你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要不然你就不是贺予涵了。”

“可是皖皖,我饿了。”

“饿了就让谢宁他们送粥来给你。”

“现在饭店都关门放假了,去哪里买粥?”

“让安婶她们做点给你。”

“我不想让爷爷担心,”贺予涵恳求说,“你要是现在不想呆在这里,那明天给我送点粥来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皮蛋瘦肉粥。”

纪皖没有出声,快步朝外走去。

“你不来我就一直饿着,”贺予涵耍着无赖,“我以前还请你吃过稻花香呢,就算你回请我一次,行不?”

纪皖狼狈地紧走了几步,好像那说话声是什么可怕的魔鬼在后面追赶似的,大步离开了急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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