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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醋(29)

“盛阳公主……”燕伯弘低低地叫了一声,忽然咳嗽了起来。

霍言祁急忙上前,递过茶盏,燕伯弘就着他的手连喝了几口,这才把喉中的躁动平息了下来。

“难道岭南……那边有她的消息?”燕伯弘定定地看着他。

霍言祁皱着眉头道:“臣在岭南的时候倒是时常听闻,不过,查证后都是那些余孽放出来的假消息。”

燕伯弘一拍桌子,茶盏发出“哐”的一声响:“人都不在了,就不能让她安生一点吗?无耻!”

“陛下,臣倒是以为,这盛阳公主的确可能还在人世,世人传言盛阳公主死于大安城破之日只怕有讹。”霍言祁思忖了片刻道。

燕伯弘倏地抬起头来,震惊地道:“你说什么?”

“轶勒人也在找她,臣自奉陛下之命监察轶勒使团动向后,屡次发现他们在京畿市井找人,听他们的描述,应该就是在找盛阳公主。”霍言祁揣测道。

燕伯弘的脸色有点发白,良久,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壁柜旁按了一下,壁柜挪了开来,出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物品,他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个卷轴。

他盯着卷轴看了片刻,却没有打开,开口叫道:“言祁,你过来,把画打开。”

霍言祁纳闷地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是一副女子蹴鞠图,右边的一个女子身穿白衣,凌空跃起,正在倒钩一个白色的鞠。

衣袂翩翩,落英缤纷。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却让人遐想连篇。

“看到了吧,她……是蹴鞠的好手。”燕伯弘低声道。

不知怎的,看着这幅画,霍言祁的脑中忽然略过了晏恣的身影,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女子擅于蹴鞠的倒是很少见。”

“是啊,巾帼不让须眉。”燕伯弘的神情有些怅惘。

“臣的好友也和她一样,虽然是名女子,可是一蹴起鞠来,分外帅气,令人侧目,尤其是一脚倒挂金钩。”霍言祁忍不住便想夸奖晏恣几句。

燕伯弘哂然一笑道:“怎么可能有人及她的风采?你去问问你父亲,当初大安城中,提起盛阳公主谁人不知,满城男子都为了一睹芳容思之若狂。”

霍言祁大感意外:“她就是盛阳公主?”

燕伯弘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言祁,朕将一件重任交托与你。这世上无人得知,盛阳公主当初便是在昭兰宫中纵火身亡。朕当时曾抱着一线希望亲自查访,最终却无功而返。如果她还未死……她还未死……”

燕伯弘的眼中闪动着骇人的光芒,语声沉痛却带着几分期盼,他向来沉敛威严,这样的表情实在令人费解。

“如果她还未死,她现在何处?当年她又是如何逃出皇宫?你务必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到朕的面前。”

一声惊雷忽然炸响在半空。

霍言祁顺着窗户往外看去,刚才还明媚的天空一下子阴沉了起来,蜻蜓低飞在半空中,四周充盈着潮湿的水汽。

变天了。

☆、第26章

已经入秋了,只是一阵胜似一阵的蝉鸣隐约可闻,烈日的余晖依然蒸腾着大地。

洛安山庄里却清凉宜人,遮天蔽日的绿荫将暑意隔绝,仿佛步入了另一处天地。

一名少女正半靠在软榻上休憩,一层薄纱似的轻绡盖在她的身上,阳光透过树荫的微隙在她脸上留下了一小簇的光点。

树林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她的睫毛微翕,眼珠转了转,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顿时,那满林子的幽静仿佛一下子远去,重新生机勃勃了起来。

曲宁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脸被暑意蒸腾得通红,不时地抬手在额角抹汗:“晏小恣,我可算明白这座山庄为什么会造在这里了,这十有□□是前朝的达官贵人避暑用的吧?”

的确,这是晏恣过得最舒服的夏季,相比别处的酷暑,整个洛安山庄凉意沁人。

“舒服吧,纳凉费、房租费交了没?在这里赖上瘾了?”晏恣瞟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

曲宁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随手捞起旁边的凉白开咕咚咕咚地喝上了几大口,惬意地道:“谁爱回去啊,回去就等着听我爹整日训话,到时候去哪个衙门做个干杂活的,哪有在这里快活自在。”

曲宁一去北边就是两个多月,回来的时候人都黑了一圈,结实了不少,所有的货品都卖光了还带来了千两银子的利润,按照晏恣事先和他的约定,三七分成,他口袋里一下子多了几百两的银子,神气活现了起来。

说也奇怪,从前他有了银子花天酒地,现今却半分都不肯花,整日里在山庄里蹭吃蹭喝,顺带琢磨着什么行当赚钱,就连那些相好也不去找了。

曲府早就忍不住了,祖母偷偷摸摸地遣人来叫了好几回,父亲也装着不知道。这一趟外出下来,曲宁也总算明白了老人的不易,也时不时地回去瞧瞧母亲和祖母,不过,说什么他都不肯住到京城去了。

“行行行,我喜欢你赖着,赖到底最好。”晏恣乐了起来,的确,曲宁在帮了她很大的忙,晏洛和晏安没见过世面只会跑跑腿、做做家事,洪伯老了又不爱搭理人,这山庄对外的一些事情都是曲宁在那里操持,这阵子他正在和晏恣谋划着把手头上的余钱买地收租呢。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晏安领着钱校尉走了进来。

一回生两回熟,晏恣自打去过一趟禁军大营后,便经常借口探望霍言祁的名义混进去,一来二去,和一些将士尤其是霍言祁的亲卫营都混得很熟了,也都知道了她的女儿身。

回到洛镇后,霍言祁倒是来了几趟,他对发财没什么兴趣,只是那日见了主屋中金丝楠木家具倒是颇有兴致,那日搬了一个梳妆台走,说是请人去鉴定鉴定。

钱校尉是来替霍言祁送信的,不过,信却是霍言岚写的,说是那日一别之后十分想念,八月十五将至,京城里有好多好玩的事情,邀她到府中一聚。

“你家将军从岭南回来了吗?”晏恣应了邀约,随口问道。

钱校尉嘿嘿一笑道:“回来了,将军惦念你得很,原来要和我一起过来看你,不过半途被宫里的人叫走了。”

“他怎么老去岭南?”晏恣好奇地问,“那里有相好的等着他吗?

钱校尉噎了一下,心想,将军的相好……难道不就是你吗?

不过,霍言祁治军甚严,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义正词严地替霍言祁辩护:“将军素来持身秉正,从来不去花天酒地之所。”

曲宁在旁边嗤笑一声,暧昧地笑笑:“话可不要说得太满,男人嘛,都是一样,瞧见漂亮的就走不动路了,霍小哥……只怕也不能免俗吧。”

钱校尉沉下脸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曲少爷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将军之腹。”

到底是沙场上厮杀过的,脸一沉就带了几分煞气,曲宁一缩脖子赔笑着说:“好好好,我小人,霍小哥是大人,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行了吧?”

钱校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军是去公干找人,只是那人太过狡猾,我们统统被她牵着鼻子走了一圈,根本不在岭南,又兜回京城了。”

这是晏恣第三次听到找人,轶勒人、辛子洛,现在又摊上了霍言祁,如果他们都是在找同一个人的话,那人可真是太有本事了。

“什么样的人要你们南衙禁军这样劳师动众地找人?”晏恣有些好奇了起来。

“不知道,神秘着呢,连副画像都没有,都是将军亲自出马,我们几个只是打打下手。”钱校尉也有些纳闷,照南衙禁军的效率,真要是铺开来找,只怕一只鸟儿都逃不出他们的手心。

“看来霍小哥这份俸禄不太好拿啊,倒不如我在山庄里逍遥自在。”晏恣惬意地朝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炒黄豆,咬得嘎嘣脆响,为霍言祁掬了一把同情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