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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醋(38)

燕伯弘心中大恸,颤声道:“你……一直盼着我来吗?那为何不让你娘来……找我……”

“娘不许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们,娘虽然不说,可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晏恣终于揪着燕伯弘的衣袖,哽咽声越来越清晰,到了最后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燕伯弘既是愧疚又是高兴,他登基为帝二十余载,积威日重,除了几名老臣还能聊聊从前的过往,就连两个儿子见了他也噤若寒蝉,何时有人会这样黏着他撒娇哭诉。

他轻拍着晏恣的后背,低低地哄着她,满心欢喜得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这一顿哭,晏恣把这些年来的思念和委屈全都倒了出来,直哭了近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抽噎着问:“你救了我……有没有救出我娘?我们赶紧一起逃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逃走?”燕伯弘哂然一笑道,“从今往后,这大梁便是你的家,你的天下,你还用得着说逃走这两个字?”

☆、第33章

整整两天,晏恣都没从这句话里回过神来。

大梁是她的天下?

那个“父亲”是大梁的皇帝燕伯弘?

她居然是流落在民间的公主?

当她是傻子啊!一定是这个什么陛下为了晏若昀这个前朝公主来骗她的。

不过,这样也好,先认他做两天便宜爹爹,等她救出晏若昀,再戳穿他也不迟。

只是,每次燕伯宏来的时候,那亲切的笑脸,那温柔的眼神,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这些年来,她内心深处无时无刻地盼望着有一个父亲,而今,满腔的孺慕之思被燕伯宏勾起,让她忍不住起了一点贪念,就连做梦都梦见她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场景。

她试探着问过几次晏若昀的消息,却被燕伯宏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几次之后,她便心焦了起来,一边敷衍着燕伯弘,一边小心谨慎地查探着地形,从伺候的宫女口中套话。

这里叫做昭兰宫,是已故兰贵人的寝宫,若干年前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元和十年时重建,一共一座主殿,四座偏殿,是宫中除了长乐宫和承乾宫最大的宫殿。

晏若昀被关在哪里不知道,青舟只是知道昭兰宫的正殿毓兰殿里的确搬进了一个人,一大群宫女和太监守着,不让人靠近。

幸好,她虽然被困在昭兰宫却并没有被限制自由,没用两天,她一个人把这座昭兰宫都摸熟了,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当天中午,她便兴致勃勃地说要玩游戏,顺手揪了一个小宫女,说是要和她一组,躲起来让那些大宫女找人,找到了便赏银子,找不到便罚着从昭兰宫这头跳到那头。

宫里稀奇古怪的主子多着,晏恣这样不打不骂闲暇了还玩点小游戏发银子的倒也挺好,青舟和几个宫女笑吟吟的守在殿门口,来了两轮,第三轮的时候一等就等了快要一炷香了也没见那小宫女出来喊人。

青舟叫了半天,推门一看傻了眼了,后窗开了,小宫女被剥去了外套,嘴里塞了布头躺在地上直掉眼泪呢。

晏恣躲在床底,耳听着昭兰宫里乱作一团,御前侍卫一队队地跑了进来如临大敌,宫女们都被集中在一起一个个盘查。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侍卫们把偏殿里翻了个底朝天,朝外搜查去了,她得意地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偷来的太监服,从后窗翻出了屋子,又垂首混在人群中出了偏殿。

毓兰殿外也有些闹哄哄了起来,御前侍卫要进去搜,可守在门口的太监却不让,说是奉陛下之令,一律不许进出。

晏恣等了片刻,侍卫们去请了旨意到里面搜查了一遍出来后,她溜到了毓兰殿的后墙根,翻上了墙头。

她在墙头趴了片刻,把里面的地形看得一清二楚,后园里有个假山,假山后是个绝妙的藏身之所。

这回她准备充分,身上带了好些干果,一个个都用布包了起来缠在腰上,支撑个两天完全没有问题。

外面闹哄哄的,这毓兰殿里却安静得很,晏恣破罐子破摔,索性美美地在假山后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的喧闹声也已经听不见了。她压了压帽檐,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沿着靠北的墙根小心翼翼地朝着中间那栋最高最大的屋子摸去

两个宫女端着饭菜从不远处的游廊走过,悄声闲聊。

“屋里那位今儿个又没吃东西。”

“这样下去撑不了几天。”

晏恣的心一紧,悄无声息地一闪身,到了那屋子的后窗下。

她戳开了窗户纸瞧了瞧,只见屋子里灯光昏暗,中间也是一张大床,床上斜靠着一个人,旁边有个宫女半跪在床前,正在替床上的人拭脸。

“兰贵人……不……公主……”那宫女的声音低而颤抖,“你就别置气了,身子要紧,陛下他……这些年……”

晏恣的手颤了颤,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而来,难道……晏若昀居然和那个死去的兰贵人有关?难道……那个什么皇帝说的话会是真的?

她无暇细想,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石子在窗户上轻轻敲了一下。

那宫女住了口,凝神听了片刻,走了过来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晏恣躲在窗下,一下子窜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在她的脖子上砍了一下,那人哼了一声,一下子软倒在地。

她跳进窗户,掩上窗,几步便扑到了床前,一边从怀里掏出藏的小酥饼,一边压低声音急促地道:“娘,我来了,你先吃点东西攒点力气,我偷了个火折子和一套太监服,等会着火了我们趁乱……”

晏若昀无力地靠在床上,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浮起了一层泪光。她摇了摇头,朝着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小恣。”

晏恣懵了,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想走?

晏若昀的指尖触到了她的脸颊,那指尖冰冷,带着几分绝望:“我们……走不了了。”

晏恣打了个冷颤,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朝后一看,只见门口悄无声息地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燕伯宏,而另一个,正是霍言祁。

“言祁,还是你了解小恣,”燕伯宏宠溺地看向晏恣,“真不愧是朕的女儿,把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

晏恣差点把牙都咬碎了,恶狠狠地看向霍言祁。

霍言祁满嘴的苦涩,涩然道:“小恣重情重义,必然不会扔下……她母亲独自离去。”

“谁要你拍马屁了!”晏恣气得发抖,“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霍言祁,我们的梁子结大了,你最好祈祷我不是什么破公主,不然的话,你走着瞧!”

霍言祁失神地看着她,低声道:“不论何种手段,我都甘之若怡。”

燕伯宏沉下脸来:“好了,小孩子说什么气话。”

晏恣紧紧地握住了晏若昀的手,恳求地看着他:“那个……什么陛下,你把我们放了成不成?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和我娘都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了,我发誓,以后我们不会给你惹一星半点的麻烦。”

燕伯宏气乐了,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晏若昀:“她不信我,那好,你来告诉她,她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晏恣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你是不是没女儿才这么想要一个女儿?你要就自己去生个养个,这样想白捡便宜可不行……”

“小恣!”晏若昀忽然捏紧了她的手。

晏恣不明所以转过头去,只见晏若昀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眼神中饱含着无数的情感,复杂得让她不解。

是留恋?是遗憾?是愧疚?

她的心中隐隐浮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急急地道:“娘,你放心,我不会被他骗的,就算你要掉脑袋,我陪着你一起……”

晏若昀打断了她的话:“不,他的话有一半说对了,你,的确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