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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254)

人们歌颂着现任的皇帝,开国女帝渐渐成了一个传说,成了寺庙中祭祀祈福的神女。

大家都觉得,神女已经归去。

赵锋也这样想,否则,他安敢起兵谋逆!

赵锋万万想不到,还有再见到苍瞳的一天。然则苍瞳在这里,竹生又在哪里?赵锋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境,想到竹生可能还活着,可能还能相见,他说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惊惧。

“苍瞳!”他上前一步,看着苍瞳,再一次喝问:“她在哪里?”

苍瞳自来都不说话,此时更没打算回答他。他将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目光微凝,像是等待着什么。那个方向,正是之前元寿凝视的方向。众人心底都忍不住疑惑,那里到底有什么?

赵锋不由自主的再一次转头看去,同先前一样,那里只有一块巨岩,爬满了藤蔓。

但仿佛是在回答他刚才那一问一样,那一块巨岩陡然发出“砰”的巨响,爆裂开来!尘土飞扬,碎石飞溅!离那一端较近的兵士被飞来的碎石打得头破血流,惊恐的向这一端收缩。

烟尘渐渐落下,巨岩碎裂之后,露出了岩壁上的甬道。火把的光照不到太远,那甬道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可人们都听见了脚步声。

确切的讲,那不是脚步声,是脚踏在了碎石上,将碎石踏成齑粉的声音。

随着这声音,人们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形和一把长而宽的刀。刀尖拖在地上,与碎石擦出了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那个人终于走出了甬道,走到了火光中。

众人鸦雀无声,屏息看着那个少女。

岁月扑面而来,拍打在赵锋的脸上。他仿佛看到了当年让他痴迷得无法自拔的神女姐姐。美丽,纤细,高贵,但不柔弱!

她不可征服,便只能追随。他日夜做梦都想得到她。后来他果真得到了她,如果岁月能停留在那里就好了,那时他是快乐且满足的。如果能不让他看到她后来那些软弱、伪善就好了。

拥有力量,却企图束缚力量,这在他看来不可接受,不能理解。这便是他与她产生分歧的根本,因这一点,他与她渐行渐远,终至决裂。

遗憾是必然的。但……后悔吗?说不清。

只是,岁月何其不公,为何只在他身上刻下深深痕迹,让他头发斑白,皮肤褶皱。为何她……青春依旧?

从甬道中走出来的女子,乌发披在身后,衣衫褴褛。看得出来曾经是华美的衣衫,多处碎裂,挂在身上。随着走动,雪白手臂,修长双腿,都时隐时现。

火光跳动着打在她的脸上,那面颊肌肤娇嫩,眉目清丽如画,带着一种不似人间的美丽。看起来,像个仙子。

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仙子。

那少女目光扫视过众人,看到苍瞳,她微微点头。待看到元寿,她的目光凝住了好一会儿,才试着唤道:“……毛毛?”

皇帝陛下凝视着那少女,回应道:“母皇。”

一瞬的寂静,而后哗然!皇帝陛下的母皇是谁?是神隐了的开国女帝!是神女竹君!

赵赫从未见过竹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他此时才注意到,那少女手中提着一柄通体碧绿,宛如翠玉般的长刀!

整个澎国,整个大陆,没人不知道这柄传说中的宝刀!澎国军队又名碧刃军,澎国军旗又名碧刃赤焰旗!赵赫,是在碧刃赤焰旗下长大的。

神女,苍瞳,碧刃,神隐……那些,竟都不是传说吗?

竹生在结丹至关重要的关头感受到了毛毛将陷险境,幸而,苍瞳给了她回应。

苍瞳与她之间,存在着神秘的感应。这感应从苍瞳在小九寰现世起便一直存在,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是灵魂的牵扯。这牵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两次给予她帮助。一次,是她自己面临濒死之境。这一次,是她至亲骨血遭遇生死险情。

幸好,有苍瞳在。竹生安心了。

但之前这短暂的分心,使她对与她对抗了三年的火球失去了控制。那已经压缩到人头大小的炽白光球,陡然爆裂,膨胀。一瞬间,竹生便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生死关头,多年来一直静静的潜伏在她体内的仙力,终于运转了起来!

像是给即将散落的蛋液重新包上了一层壳,这层新的壳与之前的不可同日而语。那些狂暴了的能量发了疯似的的也不能挣脱,只能不断的被积压,被收缩……直至丹成。

说是丹,却像太阳。高高悬于碧空,照亮了整个祖窍。

天有骄阳,何需星辰?从前漫天黯淡的星子,都消失不见。只有一轮烈日,生于气海,成于祖窍。既不同于人,亦不同于妖。

人体中有无数窍,竹生的身体却是一窍不通。只是此时此刻,竹生知道,她再不需要那些窍。她的身体,已经不同于前。

她整个人,便是一个通透的窍。

山谷中刮起了一阵旋风,实则是竹生的身体疯狂的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以补充刚才的消耗。

待补充完毕,竹生睁开眼,顾不得查看她新结的内丹,立刻起身。三年未换,经历了风吹雨打的衣衫随着她的动作碎裂成条条缕缕。竹生瞬息间已经从大石上消失了身影。

在甬道尽头,一刀劈开了巨岩,她走出了山谷。

她看到了许多人,那些人都不重要。她看到了苍瞳,很欣慰。最后,她看到了元寿。

跟她记忆中的少年完全不一样。时间的流逝让她感到了微微的迷茫,她问道:“多久了?”

元寿含泪,道:“二十年。”

第154章 154

时间对修士和凡人的意义截然不同。此时,竹生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了深刻的体会。

就在这时,有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涩然唤道:“姐姐……”

竹生闻声望去,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须发斑白。她凝望了他一会儿,叹道:“七刀。”

七刀,多么陌生的名字。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再这样叫过他,今夜,有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用这个名字叫他。七刀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右臂,那里缠着新的绷带,从渗出的血迹来看,是一道斜斜的伤口。

竹生的目光随着他这个动作而动,落在了他的腰间。那里悬着一块羊脂玉牌,白得纯净无暇,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玉。那雕工,更是百年前一位大匠师的手笔,令人一看之下,便不由自主的惊叹。

竹生瞳孔骤缩。

七刀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的手抚住玉牌,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这个?”

竹生盯着他:“如何会在你这里?”当日,她将常佩在身边的这块玉牌,赐给了彦郎。彦郎颜色过人,她将自己的随身物给他,为保他余生平安。

七刀看着她,道:“你佩在身边多年,却不知道……这本来就是我给你的?”

竹生怔住。她早年带着大军征战,有许多战利品。她的部下们,会将最好的献给她。但那时候,她常常劲装银甲,那些东西自有身边人收起。后来她卸甲坐镇长宁宫,才开始有了心思装扮。一库房一库房的珠玉中,那块玉牌入了她的眼,常常佩戴在身边。但她的确不知这玉牌的来历。

七刀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不知。

这么多年,原来只是一个误会。他看到她将他献给她的东西随身佩戴,错解成了她对他的情意。后来四美入宫,身边人都被他买通。知道那块玉牌被赐给彦郎,他暴怒而起。

竹生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把彦郎怎么了?”

七刀恍然:“是叫彦郎吗?我总是记不起来……那几个,已经团聚了。”

竹生的握刀的手紧了紧。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眼前双方对峙的情景,无需旁人向她说明,她便已经看得明白。她回过头,问元寿:“翎娘呢?阿城呢?……韩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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