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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凉州(51)

作者: 一只大蜗牛 阅读记录

刘瞻把被子攥进手里,“嗯”了一声,心中道:他要走了吗?他要走了吗?

张皎又怔了怔。若是放在平时,刘瞻这时总是会说些什么。可现在刘瞻不说话,他也不知该讲什么,局促片刻,只得道:“殿下,我先退下了。”

说罢,他等了等,见刘瞻不语,便转身往帐外走去。

刘瞻瞧着他当真转身便走,一步、一步,脚步不停,一闪身便出到帐外,心里一绞,把先前喝下的药全吐了个干净。

水生回来时,不禁吓了一跳,一面给他收拾干净,一面急道:“殿下怎么全给吐了?这个……我再让人煎一副去。这个军医开的药怎么喝不进去,要不然殿下换一个大夫再来给瞧瞧吧。”

刘瞻心乱如麻,哪里听得见水生在说什么。他一会儿豁达地想:人生在世,便如天上的白云,聚散有时,何必为此伤感。一会儿却又愤愤不平:我堂堂大雍皇子,他不留在我身边,难道天底下还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不成?一会儿又黯然神伤:他还有什么想要的是我给不出的么,为何他执意离开?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无数念头稀里糊涂地从他心头滚过,想到最后,他咬一咬牙,在心中斩钉截铁地道:我俩已两不亏欠,他要走便走,普天之下难道没有旁人不成?堂堂男儿,岂能这般儿女情长?我若再想他,不是刘氏子孙!

他说服了自己,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便即昏睡过去。

可第二天一早,他还未睁开眼睛,一个念头便如水底下的一滴油般浮上心头:普天下还有旁人,可再没有第二个阿皎了。

一夜过去,他烧不仅没退,反而又热了几分。水生在他额头探探,担忧道:“殿下,当真得再换个大夫了,一会儿我便差人去请。”

刘瞻只觉胸口上压了一块石头,躺躺不住,坐又坐不住,最后只得侧身靠在床头。过了好一阵,才问水生道:“他……阿皎走了吗?”

水生答:“走了。”

刘瞻只觉两耳嗡的一声,心腹间一阵翻搅,张口欲吐,可前一天晚上便吐空了胃,这会儿什么都吐不出来。水生忙为他拍拍后背,又喂他喝了点热水,懊恼道:“殿下昨晚再喝一次药试试好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退烧了。”

说话间,帐外隐隐传来骚动声,刘瞻听不清楚,只得问水生:“外面什么声音?”

水生侧耳听了一阵,也听不清,便道:“我出去瞧瞧,殿下稍待。”还没走到帐外,正遇见秦桐,忙招呼道:“见过秦都尉。”

秦桐点点头,一面往里面走去,一面随口问道:“殿下好些了吗?”他说着,走到刘瞻榻前,见了刘瞻,微微吃了一惊,“殿下怎么病得好像更重了?”

水生叹了口气,“昨天那个军医开的药,殿下一口也喝不进去,全给吐了,哪里能好?唉……”

秦桐反应和他一样,“那换一个军医瞧瞧吧。”

水生点头,“我这就去找。”说着便赶忙出去另寻大夫。

刘瞻听着帐外的骚动仍未止住,又问秦桐:“外面怎么了?”

“是夏人在营外挑战。”秦桐坐在床边,这时只有他们两个,他便没用敬称,如实道:“你那金盔不是让他们抢去了么?他们找了根杆子把金盔顶在上面,还有几面帅旗,正在外面邀战呢。”

他熟悉刘瞻心性,因此毫不避讳地对他尽数说出,“父亲担忧你气不过,就让我来劝慰你,说他们势头正盛,还是先暂时避一避锋芒为好。不过我觉着也不必劝你,这般激将法,早用得烂了。”

刘瞻点点头,轻咳几声,“一顶金盔而已,他们得了便得了,不妨事。”他想起那日借走他金盔的吴大眼,和替他挡箭而死的赵小江,心头像是笼了一层阴霾,愈发沉重几分。

可随后,他从那两人,自然而然又想到张皎身上,只觉身体里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绞痛,按着胸口,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秦桐却没注意到,叹了口气又道:“可我以为,总这般避而不战也不是办法。先前谋泄军败,功亏一篑,我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瞧见夏人这般气焰,便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请战几次,父亲都不允许。可似这般一味坚守不出,如何能雪耻?”

刘瞻强压心神,安抚他道:“你自己也知他们锋芒正盛,雪耻何必要争这一时?”他说到一半,不受控制地又咳几声,“拖得一阵……等他们师疲军老,兴许大将军就放你出战了。”

“其实也不尽然,”秦桐思索着道:“我军虽然败了一阵,可士气也没就此便垮了,常言道‘哀兵必胜’,我看趁着夏人洋洋得意,忽然杀出,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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