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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凉州(52)

作者: 一只大蜗牛 阅读记录

“你瞧着他们洋洋自得,好像疏于防备,其实恐怕是外松内紧,诱我出兵罢了。”

刘瞻同他聊起这些事时,刚才那阵突兀的痛苦倒好像被冲淡了几分,因此虽然头昏脑涨,身上烧得无一处不痛,却反而从床上撑起了些,摇一摇头,对秦桐又道:“我军劳师远征,于夏人而言,上策应该是避而不战,以待我军自退。可他们现在却主动来我营外挑战,必定是留有后着,贸然出战,便是堕其彀中了。”

秦桐笑道:“家父也是这般想法,你们俩倒更像一家人些。”他说完,随即便意识到这个亲戚一攀,倒不小心给他爹攀成了皇亲国戚,未免有些僭越,轻咳一声道:“说是后着,其实最多不过是埋了支伏兵而已,总有破解之法的。”

“军中才刚出了奸细,还是小心为上。”

秦桐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见刘瞻病得厉害,不想再拿军旅之事扰他烦心,便起身道:“本来该送你回凉州城养病,可你现在的身体,怕是经不住路上颠簸,只能暂且在营中将养一阵了。”

“营中不比城里,你这边若是有什么事,便差水生找我,我去替你办来。我就不久留了,你好好休息。”

其实刘瞻本想留他,可是知道他还有别的事,只得点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等秦桐走后,帐中便只剩他一人。因着发烧,他这会儿呼吸声甚是沉重,一声一声,带着些尖锐的痰音,在静悄悄的帐里听得格外明显。

外面夏人邀战呼喝之声,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和他的喘息好像正一唱一和。他听了一阵,忽然心中烦躁,自己费力地翻了个身,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第二十四章

此后一连数日,水生换了好几个大夫,可是不管是谁开出的药,刘瞻全都一口喝不进去。不仅喝不下药,还吃什么吐什么,连点米汤都喂不下去,全靠些参汤水顶着。

水生眼瞧着他一天比一天消瘦,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刘瞻本来就生得瘦削,这下直接干脆瘦脱了相,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领口直往肩膀下面滑,白天好不容易刚退了烧,夜半时铁定又要烧起来,反反复复,总是不好。

刘瞻虽然生着高热,可人大体还算清醒。见自己一病多日,在军中影响甚大,不禁深感自惭。

军中不少风言风语传进他耳中,有人猜他是因着出师不利,首战未捷,便积郁在心,一病不起;有人猜当初是他自请分兵夹击,战败之后,担心朝廷追责怪罪,这才忧惧成疾;还有人说他是逃命之时毁伤了根本,风寒入骨,虽然救回,却无济于事,用不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了。

旁人不知,他自己却清楚自己这病的病因所在,可越清楚,便越是羞惭。他自己也深恨他这一副小儿女情态,每每打点精神,力图振作,可东西吃进胃里,总是张口便呕,连一时半刻都存不住。

他这般久病不愈,甚至惊动了秦恭。

这一日秦恭亲自来他帐里探望,刘瞻正好醒着,忙从床上撑起身来迎接。秦恭见刘瞻瘦得脱形,比秦桐对他描述的还要更严重几分,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摸不准刘瞻的心思,只得尽量宽慰他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一战虽然战败,士卒损伤却并不大,并未伤了元气,殿下不必为此太过忧心。”

水生忙搬来椅子,秦恭坐下来,又继续道:“况且这次败军之责,乃是下官治军不严所致,与其他无关。分兵夹击,以为掎角之援,合于兵法,乃是用兵正道,陛下圣明烛照,岂会不察?还望殿下暂且宽心,善保玉体才是。”

刘瞻知秦恭总统一军,事务繁忙,见他今日竟特来自己榻前宽慰,又羞又愧,忙道:“多谢大将军提点,瞻记下了。瞻只是偶感小恙,不意竟劳大将军玉趾。”

他病了多日,喉咙已哑了,开口颇为费力,却紧跟着又道:“大将军来得正巧,瞻有一事,正要向大将军请教。”

“不敢当。殿下请讲。”

“先前那个向夏人传讯的内奸已经伏法,听闻其一火之中,其余九人,似是并未受罚?”

秦恭点点头,“那人并未供出军中还有其他党羽,那九人均不知情,因此只训诫一番,便放归了本营。”

“瞻近来无事,恰好读到《商君书》,虽觉其用刑深刻,却觉仍有可取之处。”刘瞻喘过一口气,又道:“秦人防民,如防仇雠,自然是取败之道。其什伍连坐之法,如今废置已久,但瞻以为稍加变动,未尝不可用以约束士卒。”

他这话只起了个头,秦恭便已知其意,“殿下是说,要让一火之中士卒互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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