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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食(3)

几个伺候的小太监熟门熟路的找地方坐了,李湛英摸出几两银子来,让其余的宫人给他们整治些酒菜,宫人们接了银子,连忙应承下来。

王容的住处在尚仪局东院,李湛英来过许多次,然而每一次来,他都紧张的不成样子,当值的宫人敲了敲门,就有应答声传来。

王容只披着一件棉衣从房里出来,头发稍有些乱,想来是刚睡下不久,见了李湛英,有些惊喜的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明日才来,主子爷睡下了?”

李湛英嗯了一声,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拢在王容身上,给她系上,“天冷,怎么不穿好衣服再出来?”

王容抿着嘴笑:“怕你等急了。”

李湛英把她冰凉的手塞进暖手捂里,回过头,赏了带路的宫人几两银子,“警醒着点,前边要是传唤,立刻叫我。”

宫人连忙应了。

王容给李湛英倒了杯茶,又去点上火盆,这才把披风解了,一件件穿起衣服来,一点也不避讳着李湛英。

“怎么这么急着叫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李湛英把茶捧在手里,还没喝上一口,就问道。

王容有些犹豫,李湛英把茶放下,关心道:“是银子不够使了?我上次就跟你说,银钱的事不必忌讳,你们女人家上上下下都要仔细着,我拿着银子也没处花……”

王容连忙按住他,“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湛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捧着王容的脸颊,柔声道:“只要我能办到的事情,你说,我做。”

王容就犹豫着把话说了,末了,叹道:“都怪我太偏爱她,这次多半也是她恼了人的缘故,让她离了主子宫里也好,只是浣衣局那种地方,实在是待不得的,所以想求你帮帮忙。”

李湛英想了想,问道:“可是丽妃宫里新来的那个伺候洗漱的宫女?”

“嗯,我想着她笨手笨脚的,去端茶倒水的实在难为了她,就让她去做了洗脚的差事……”王容有些发慌,连忙道,“怎么了,她难道还恼了主子爷不成?”

李湛英眉头锁了起来,倒是不瞒着王容,说道:“不是恼了主子爷,那天主子爷去了丽妃宫里,正好见了丽妃洗脚,当时我就在主子爷身后,看得真切,丽妃的脚都要被那丫头的手衬成木桩子了。主子爷夸了几句,要不是天太晚,丽妃又有几分老人的面子,那丫头就要被收了。”

第3章

应天帝五十有余,年轻时同皇后恩爱甚笃,只是皇后一直无所出,三十岁上到底还是开了选秀,长子乃是皇后亲妹所生,眉眼肖像皇后,应天帝大喜,封了太子。

李湛英不算应天帝身边的老人,他是接了他义父的班,义父告老前声声嘱咐他,让他千万不要被宫里的浮华迷了眼,其他妃嫔再得宠,也不能靠,这些年他冷眼瞧着主子爷身边换了这个换那个,还好几口鲜嫩的大姑娘,其实宠一阵也就过了。

王容也懂这个道理,就是不懂,她也没有把自家年华正好的侄女送到龙床上的道理,见她忧心,李湛英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急,这事有周转的余地,主子爷记人不记名,把人弄得远远的,也就没事了。”

“这会不会让你为难了?丽妃娘娘那里,再不好交代了……”王容眉头仍然蹙着,她之前以为侄女只是笨手笨脚恼了丽妃,李湛英有几分面子,把人从浣衣局捞出来不算什么,可既然是差点引起了主子爷注意,才让丽妃妒恨,丽妃定然是会关注几分的。

李湛英闻言笑道:“莫怕,这事我有法子,明天是大朝会,先对付过去,后天早晨我让小章子跟你去一趟浣衣局,先把你侄女接出来。”

王容仍有几分半信半疑,忽然就听李湛英道:“对了,你那侄女若想清闲,平平安安熬过几年等放归,最好是寻个对食。”

王容惊道:“这不成,她……”

“你且安心。”李湛英道:“必不会让她真的被欺负,我有个干儿子,是太子身边得力的人,这事我不能出面,交给他办最好。”

王容道:“我只是怕她接受不来。”

李湛英顿了顿,说道:“东宫里人口简单,我那干儿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又不是让他们住在一起,只是担个名分,也不用担心再惹了主子的眼,让她想想吧,要是实在不成,我去求皇后。”

王容就带了几分愧疚,望着他,道:“是我难为你了。”

李湛英轻叹一声,把王容抱进怀里,温柔的替她梳理发丝,“不难为,能为你发愁,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几天大雪把东宫通往承乾殿的路堵得死死,天刚放晴,一大批的宫女太监就被赶着来扫雪。

白底镶玉的官靴踏在被清扫过的地面上,连一丝尘土也没沾,一路扫雪的宫人纷纷见礼,长青对他们微微点头,路过浣衣处时并未停留,倒是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一把将一个薄薄的布袋子扔在浣衣处的大桶里,缓声道:“这衣服没洗干净,退。”

浣衣处的人连忙把布袋子拆开,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哪里不干净,小太监就把鸦青色的官服下摆翻过来,指着边缘处半块油渍,道:“这衣服寄出去就是这样,寄回来仍然是这样,你们浣衣局未免也太敷衍,是瞧着我们掌印衣服干净,根本就没动吗?”

浣衣处的宫人都要哭了,连忙再三保证,其实他也觉得委屈,就这藏在衣服下摆里的这点油渍,也就这赵掌印自己瞧得出来。

小松子才说了两句话,再回头都要小跑才跟得上自家掌印了,他喘了几口气,才笑嘻嘻的说道:“大人,浣衣局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敷衍了,我前头送过去六件衣裳,不是这里没洗干净,就是那里还脏,我全给退回去了!”

长青道:“我说的是重寄,你给退了,浣衣局的规矩是退件一次,浣衣的宫人加罚一年苦役,你倒是会作威作福。”

“嘿嘿,我这可不是作威作福,谁让他们欺负到我们东宫头上来的?我可问过了,除了东宫,其他宫里送出去的衣物,可没一件不干净的呢。”

长青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道:“下次别再这样了,都是苦命人,何苦互相难为。”

小松子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没说出来,其实他觉得自家掌印就是心太软了,宫里都是人吃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好心。

东宫一贯比承乾殿起得早些,平日里在许良媛那边,太子只恨天亮得早,昨夜一宿睡在太子妃处,半夜里就在盼着上早朝。

长青一路朝太子妃住的兴华苑走,身后左右各八名太监,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红木的托盘,上面是太子的朝服,他自己捧的是太子冠和金印,一路上东宫宫人纷纷见礼,只是到了兴华苑,就被太子妃的人拦住了。

几个太子妃身边的丫鬟一边拦着他们往里走,一边甜笑着给长青塞银子,嘴上说着好话:“太子昨夜宿醉,要迟些起,还请掌印给个面子,迟上半个时辰再来。”

长青避开朝他伸来的芊芊玉手,收敛眉目,垂着眼眸道:“再有一个时辰就是早朝,殿下一向不喜忙乱,借过。”

大丫鬟燕儿柳眉倒竖,刚要骂人,就见东边小路上一群太子侍卫没个正形似的朝这边走,脸颊顿时一红,瞪一眼长青,不说话了。

长青也不多话,他手里捧着太子冠,这些丫鬟敢拦别人却不敢拦他,见他朝前走,小太监们连忙跟上。

几个丫鬟气得发疯,却因为当着外男不好发作,跺着脚追了上去。

兴华苑一夜颠倒红烛,太子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一见长青简直像见了救星,鞋都没穿就下了床,小太监们纷纷上前,太子张开双臂由得他们给自己更衣,长青把金印给太子佩好,还没来得及上冠,太子就拿了发冠往外走。

长青明显的听到重重帘帐内,太子妃一声带着冷意的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