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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阙月皎洁(64)

作者: 眷顾山河 阅读记录

刘瞻呵腰,送衡皎出去,“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娘子垂范,臣受教了。”衡皎却摆摆手,恹恹的样子,“司刑谬赞了。原本我是不理睬掌刑的,也不应插手您的审讯。只是与她积怨已深,只怕我不走这一趟,您便只能交一纸假供了结差事。”刘瞻横眉,“臣惭愧。已圈禁毕氏老小,却只记得官家吩咐,却忘了可以谲诳。”衡皎顾首,“司刑如何断定是欺诈,不是当真呢?就算是诰命的夫人,难道比皇嗣还要紧?”

刘瞻八风不动,翩然作揖道:“臣见闻不广,对娘子薄知而已。只是窃以为您有恻隐之心,不会对老孺有所为。”衡皎讥诮,“您是刑官,还讲恻隐?纠察锻炼,若不秉持公心,这天下要出多少冤案?她与朱氏都是笃定我会心慈手软,但我不会了。褒王无力,官家有三子,并不很重他的生死。我是他的阿娘,理应为他斩断祸端。”刘瞻抬首望她,看起来纤纤弱质,手无缚鸡之力,却也在喊打喊杀。“娘子慈母之心,臣深受感召。”衡皎略矮了矮膝,“偏劳刘司刑。”他拱手恭送。见她转道去了关押女眷的巷子,又迅传候亲从去盯看。

这只是条狭长的巷子,沿用前朝的名讳,叫做永巷,用来囚禁有罪的嫔御或内人。屋漏墙,上檐瓦不整,尤其到了阴雨连绵的时候,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不断绝,才真真令人受罪。她只召见李氏的侧室林氏。她周整了衣装,远距十步已然弯膝顿首,“贱妾林氏,恭请娘子金安。”衡皎示意迁瑛,“将林娘子搀起来。”扶她上了前,她作势又要跪,衡皎只好比手,请她去庭中食案坐。“我与阿姊也数载不见了。”林如淳惶然,“贱妾卑劣之身,不敢当阿姊一称。”

衡皎却不以为然,“辈分而已,你不必太当真了。阿娘离世的早,我与姨母也鲜少走动。因此并不晓得你给人家填户,屈身做了小娘。”林如淳不迭解释,“不……不算屈身的。贵妃容禀,贱妾的爹爹仅是县官,便因郎主的缘故才能来京,我们一家实对他感恩戴德。”衡皎看了看她,“我早听毕氏说……你有身孕了。”林如淳悉心地摩挲着小腹,嗯了声,“有两个多月了……”又遽然警惕起来,“我知女君染了嫌疑,我们一家不敢抵抗。但这孩子无辜,请您不要贰过牵诛。”

衡皎摇首,了然道:“不是嫌疑,是实在的罪名。她不冤枉,她谋杀未遂,如今也该付诸代价。”说着衡皎又温和地发问:“李氏待你怎样?他可有刁难过你?”林如淳情急,“并没有!丝毫不曾!郎主待贱妾亲厚,我的吃食供应比起女君都不差。只最初贱妾入府邸,郎主提了些模糊的辞令,贱妾斗胆,想贵妃您是行家,或许能指点些许。”

衡皎默许,她便犹疑地问:“郎主命我习舞,却要妾效佳人剪牡丹。说凌空飞燕、衣袂蹁跹甚美曼。禁中仙韶的女弟子幼有根底,能够举重若轻。但贱妾是没能耐的,不能令郎主开怀。而后我妊娠,郎主就命停了。您可有心得要传授给妾?”衡皎停了手,将清茶放回案旁,“人各有所好,各有所擅。队舞讲究整齐划一,非一人所能演。你便是操练十年也是一样。”

林如淳惋伤道:“竟是这样……郎主必会失望。”衡皎覆她手说:“替我转告李氏,心澄则万事通,心臜则万事断。他要逆天而行,意扭转乾坤,终究是害人害己。”林如淳不解,但一味地维护,“娘子您误解郎主了!他御下有方、处事清明,不曾害过谁呀!”

衡皎点着碗沿,将一点茶叶的碎末摒除,“星火燎原啊。你家郎主自诩痴心,却不顾发妻的安危与心境,漠视下致使她走入穷巷。又屡屡诓骗你,让你衷心地追随。他不值得,更不配。”林如淳红了眼,“您怎么能这样空口毁谤!郎主忧悯天下,昼夜惕然!他以诚心对待,我铭感五内!就算是女君犯了错,又干郎主底事?掖庭说您明辨是非,您也该担得起褒奖才是!”

衡皎由岳迁瑛扶起,“既林娘子一腔赤诚,我也不便置喙你们的家务事。只是人心相隔,愈近愈不清。你既笃定,又有甚么好说?从前阿娘投奔,姨母只当是过路的乞儿,拿了五钱打发。我们没有交情,我出于善心,好意提醒,你不听从,我亦无法。迁瑛,拿五十贯钱赍林娘子,就算是全了血脉亲缘。”

林如淳怒极,摔了茶碗,“我不要!你是仙韶院出身,教习养大,亏得官家赏识才堪受封!如今动辄拿铜钱来乔做衙,我们才不领受!”岳迁瑛已欲喝斥,见衡皎把住她胳臂,“林氏无礼顶撞,掌掴二十。若胆敢口出恶言,就再笞杖三十。”黄门应了,旋即将她钳制着跪倒,看守中有两个嬷嬷,是专管女子刑罚的。见势就上了前,左右开弓。她只听得掌面清脆的声响,却心定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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