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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尘寰(10)

银腰也算是大开眼界。

沧浪崖的日子安宁详和,也不知道是因为云生观离世俗太远,又建在深山峭壁之上,本就曲高和寡,还是因为长久以来都处于危机之中,银腰没过几日就喜欢上了这个安静的道观。

谢逸华每日按时早起练功,午间读书,晚间练功,生活规律到堪称无趣。她的院子里多了一位住户,似乎对她规律的生活也毫无影响。

反倒是银腰有时候怕自己动静太大,扰了她的清静,特别是朱四丫来的时候。

朱明玉天生大嗓门,初见美人儿还懂得收敛,多跑几趟就露出了本性。自银腰住进松涛阁,她每日跑的特别勤快,先是送来了几匹布,要银腰自己裁衣缝衫,而后又陆续送来了不少男儿家的生活用品,细致程度恐怕连谢逸华家中那位侍候她的奶爹都比不上。

以至于有天谢逸华实在忍受不了她的聒噪,等她再送来一堆后山摘来的新鲜果子之后,长剑一挥就将她拦在了院门口,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朱四丫,讨好美人也得长点脑子吧?”

朱明玉拿外袍兜着一包果子,丝毫也不惧她的威胁:“三师姐,你家里养着一堆美人,哪里懂我们打光棍的苦啊?我都打听明白了,银腰根本就不是你带回来的小夫郎,而是你从南疆抓回来的。师傅把他安排在你院子里,可不表示他就是你的人!”

谢逸华心道:美色迷人眼,银腰手里有致人于死命的毒*药,偏偏朱四丫这头猪非要拱上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她又不能说的太明白,免得回头被银腰套了话,只能凶巴巴拦她:“我带回来的美人怎么也轮不到你吧?就算是要送人,也应该先送大师姐才对!”殷如尘可是万年老光棍,现年二十五岁,结婚早些的,儿女都要开始寻摸亲事了,她还不急。

朱明玉最近早晚课都敷衍了事,抽空就往松涛阁跑,花了多少功夫才跟美少年混熟,哪知道谢逸华非要从中横插一杠子,鼻子都差点气歪,扔下果子就要打架。

事情最后闹到韩青扬那里,谢逸华毫无悬念的赢了,但朱四丫那个无赖将自己肿成猪头的脑袋直往韩青扬怀里拱:“师傅您可要给徒儿作主啊!姓谢的欺人太甚!抢了徒儿的排位就算了,连美人儿也抢!为着美人儿她要同门相残,师傅您瞧瞧她把我打的……”

谢逸华无语望天,连辩解的欲望都没了。她一身道袍洁净如新,半根头发丝都不乱,听着朱四丫颠倒黑白的犯蠢,都不忍心看她了。

韩青扬很是迷惑:“四丫啊……”朱明玉的哭号声陡然拔高了一个音调,她连忙改口:“明玉啊,为师如果没记错的话,银腰是谢三儿带回来的吧?”

朱明玉哭的更厉害了:“可她……可她根本都不搭理银腰,让银腰在她院子里自生自灭!”

谢逸华都给气乐了:“朱四丫,你说说我要怎么管银腰?像你一样每日恨不得连洗脸水都亲自端到银腰房里去,恨不得一日三餐都侍候周到了?”她的表情藏在面具后面看不清,不过话里的嘲讽之意半点不减。

这些全都是朱明玉近来做的事,尽数落在她眼中,想来她已经忍了好些日子了。

朱四丫一张胖脸都红了,她拧着脖子争辩:“可你也不能对他不闻不问啊!”倒是不哭了。

“银腰是在南疆大营里挂过号的俘虏,我跟燕少帅说好了只是借用,既然你沉迷美色无法自拔,再留他下来都快成祸害了,不如我明儿就送他离开!恳请师傅同意徒儿尽快送银腰离开。”

韩青扬坐在上首深深的惋惜:“……真的要将银腰送回去?”她早就想好了银腰若是生个蓝眼睛的小徒孙,不知道有多可爱。

但她知道三徒弟一向是性格坚毅,说到做到,她说了要送走便不是开玩笑。

“不要啊——”朱四丫扑过去将谢逸华抱了个满怀,大热的天被搂进她满是汗味的怀抱,谢逸华差点喘不上气来,朱明玉却已经抱着她忏悔了起来:“三师姐,都是师妹的错!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讨好银腰,刺了你的眼。银腰可怜啊,你不能把他送回去!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我背着你送东西就好了!”

谢逸华咬牙:“……朱四丫!你能不能改改你这一言不合就唱戏的毛病?”都引的朱明玉的老毛病都犯了,银腰是当真不能再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十章

云生观的管理很是奇特,观主韩青扬除了教弟子读书习武,其余琐事一概推给了首徒殷如尘。而掌管刑堂的殷如尘除了要管观中几十号人的吃喝拉撒,房屋维修,对外事体,众师妹弟读书习武的进益,日常还负责断官司主持公道。

谢逸华与朱明玉两人因为银腰之事闹将起来,捅到了韩青扬面前,他老人家存了私心,两徒弟坚持己见,互不相让,最后他开始和稀泥:“师傅觉得这件事情你们俩都没错。谢三儿既答应了燕少帅就不能反悔。”在朱明玉拖长了调子叫师傅的同时,她又改变了立场:“但四丫也说的没错,真把银腰送回南疆大营做俘虏,也有点可怜。”

朱明玉因为她这句话,竟连被师傅叫“四丫”都不计较了,恨不得腆着脸给韩青扬磕百八十个头:“师傅你最是慈悲心善……”

谢逸华腾的转身就要走,朱明玉得意的笑了起来:“三师姐,连师傅都同意了我的想法,觉得银腰可怜,要将他留下来,你要去哪?”

“我现在就把银腰送走!”谢逸华果断要往松涛阁去捉人。

朱明玉急了,扯住了韩青扬的袖子催促她:“师傅,你快把三师姐叫回来啊,她真的要将银腰送走啊!她竟然对师傅的话也置若罔闻!”

“……明年藏书楼跟飞鸢阁又要维修了。”韩青扬悠然一叹,回答的文不对题,朱明玉却秒懂了。

朱明玉想起银腰对云生观众弟子们住宿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之后,还好奇的问过她一个问题:“怎么观中除了谢三单独住着,其余的弟子都是两三个人一个院子,就连大师姐也跟二师姐一起住?”

其实原因很简单,自从谢逸华上山之后,这些年沧浪崖的大部分开销都是她包揽了。

_——有钱的是大爷!

韩青扬自此对谢逸华的很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有把她供起来的意思,总之是不肯严加费心管教。要是这事儿摊到朱明玉头上,她定然乐的做梦都要笑醒,每日可着劲儿撒欢,早晚课随便敷衍敷衍就算了。

但谢逸华是个奇怪的人,在没人严格要求她必须完成的情况下,韩青扬布置给所有弟子练晚课的时间如果是一个时辰,她就练两个时辰。如果别的弟子要交二十张大字,她就主动写够四十张……简直是个神经病!

她刚来的时候除了读书练功,说话都不多,但是随着她的实力突飞猛进,在沧浪崖获得了年轻小师妹们的一致“尊敬”,主要还是在晨晚课之时对师妹们一对一教学取得了显著的成果,但凡跟着她特训三个月的师妹无不进步神速,她的性格也渐次开朗了起来。

“师傅,您不能见死不救!”朱明玉拖长了哭腔,再次感受了一番被恶势力打倒的悲哀。之前是屈服在谢逸华的暴力之下,这一次恐怕要屈服在万恶的金钱之下。

韩青扬给胖徒弟出主意:“……要不,你去找殷如尘主持公道?!”断官司这种事情她实在不太擅长,被徒弟们一吵就心软头疼,很容易感情用事,失了客观公正。

她对大徒弟还是寄于厚望的。

朱明玉拯救银腰的心志比当初捍卫自己在观中的排位还要坚定,她踏进殷如尘院中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大票嘻嘻哈哈瞧热闹的师妹们。

郭嘉敏那个熊孩子半道上还给她出了个馊主意:“四师姐,你娶了银腰,不就名正言顺将人留下了吗?”嫁龄之期的少男想问题总是容易联系到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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