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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103)+番外

易柏并非无知无觉全无心肝之辈,往日尽可佯装不知,但今日众人这目光,可值得玩味一番。他招手叫来一位大夫,道:“今日,店里可是来了不该来的人?”

不该来?

那大夫被吓出一头冷汗-------若药铺最大的老板来了,算得上不该来么?

这二位虽每月赚了不少的银子,但归根究底,那银子最后可全都姓了英,进了英府的仓库!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大夫结结巴巴道:“是……是……英……英将军来了,在后院!”考虑再三,他还是选择以官衔呼之,且偷偷窥见那素来外暖内寒的易大公子,面上奇异的,缓缓绽出一抹温柔笑意来,简直是灼若芙渠出绿波,高洁逸尘,一时里教他看得呆了去。共事几月,诸人何尝见过他今日这般缠绵笑意?

但见他大步流星向着后院而去,有大胆的学徒借着去后院整理药材的功夫装作无意尾随而至,却见易大公子目光在后院巡梭一番,只见冬萝闲极无聊,正低头坐在小凳之上垂头打盹,不远处有小学徒偷偷看过来,面有担忧之色,似是担心这年轻娇俏的女子下巴一点一点,人未曾睡醒倒先把脖子给折了!见得他闲步而来,皆忙忙转身看顾自己面前那一摊草药。

易柏本是满腹欢喜而来,但见冬萝所坐的位置正正对着夏友的药房,便知这紧闭的房门之内此时定余他二人,一时之间将那欣喜之情灭得涓滴不剩,正欲在他二人不察之时退出去,未料冬萝并未睡实,此时刚刚醒,睁开朦胧双目见眼前之人正是易柏,随手指道:“四爷,少夫人与二爷正在药房呢,奴婢不便陪您进去,您还是自己进去吧!”低头闭上眼睛来打算继续入睡,身旁有轻捷脚步声而过,她在大脑完全停工之前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似乎……似乎二爷拉着少夫人手进房去之前,那目光烫得惊人!

“等……等等!”冬萝将最后两个字悄悄咽进了肚子,眼见着易柏推门而入,她四下张望,捡了处晾晒药材的支架后面偷偷躲了起来,未几,果听得巨大的一声响动,听那声音似乎颇像门板倒塌的声音,她偷偷张望,但见那两扇门紧闭,完好无损,她不由急出了满手心的汗,却碍着易四爷妒名在外,万一此时上去点眼,将来在府中可有好日子过了!

不单是冬萝,便是后院那些晾晒药材的学徒亦竖起了耳朵来听,激动的都快要出一身热汗了!众人纷纷猜想,不出一刻这药房内肯定得翻天覆地,他们虽没有胆子前去围观,听听壁角也能稍解好奇之心。

可惜屋内再无响动,又过得一刻钟,但见药房门大开,三人笑意满面走了出来,有学徒偷偷留神夏友与英洛的衣饰,但见二人衣饰齐整,便是易大少,也是难得的笑模样,很难想象里面曾经有过激烈的龙争虎斗。

倒是英洛四下看看,叹道:“想不到冬萝这丫头玩心也这般重,连影子都不见了!”

易柏想起进去之前那个坐着打盹的丫头,笑意上扬,一手来握住了她的手,只见她瞟了一眼夏友,微微的挣扎,却被他牢牢捉在手内,不肯放开,也只得由他去了,但听他道:“二哥且不忙送,三日五日就都来了。我陪洛洛回府吧!”

夏友面上笑意浅淡,道:“那就有劳四弟,恕不远送了!--------洛洛过来!”

英洛见他招手,遂从易柏手中挣脱,乖乖上前,他也不避人言,将她头上珠钗整理一番,耳边发丝替她抿了抿,端详道:“好了!乖乖跟四弟回家吧!”

英洛点点头,复又被易柏牵在手中,回首依依:“衡哥哥忙完了这阵一定要回家住啊!”

夏友点点头,心道:“我哪里就忙成了这样呢?不过就是不喜回去罢了!”

可惜伊人从来粗心,并无许多曲曲折折的心肠,早被易柏牵着手拖走了。

他复站了许久,才回身阖上了门。

冬萝从支架后闪了出来,在街上悠闲逛到太阳快落山,方回到了府中。英洛见了她手中提着许多小吃,哪顾得上埋怨她。倒是易柏,回头轻描淡写赞了一句:“冬萝最近差当得不错!”

令她大大受宠若惊了一回!

这位爷鲜少赞人!

不算计人就算不错了!

噬心之痛

又过得一月,英洛久不上朝,月末之时却竟得圣旨宣召入宫。那一日恰是晴日,冬萝替她按品大妆,她数月以来散漫惯了,宫轿疾走之时只觉这红墙琉璃瓦竟透出别样陌生,身着朝服未免有些拘谨,跪在李岚面前之时,心思还不能稍稍收回,一个疏神之际,只听得头顶一把疲累的声音道:“起来吧,你我姐妹,不必闹这些虚礼!”

她起身之时得窥天颜,不免疑惑,新帝登基,本应是春风得意之时,纵观李岚竟全无蓬勃之意,而有暮落之景,不由心下微沉,试探道:“陛下新登大宝,可是有何不遂人意之事?”

锦帝皱眉头疼道:“还不是小瑜,这些时日茶饭不思,眼见着瘦成了一把骨头,偏偏朕又不舍得苛责于他。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英洛心下一沉,试探道:“或许是春困秋乏,楚王殿下自陛下离开之后悬心不已,现下陛下初登大宝,他心弦全松,便免不了散漫起来……大概……大概过些日子就会好了罢?”

“是吗?”锦帝看来颇为不信,道:“我倒盼着他早点好起来,可这小儿郎家的心事,我这做姐姐的却开导不了,不如洛洛替朕去一趟开解一番?”

英洛惊跳起来,连连道:“陛下这是说什么话?臣一介外臣,轻易不能入内宫,何况是亲王寝殿,传出去这不是毁了殿下清名嘛?”

却听得李岚冷哼一声,道:“难为你还记得楚王的清名!我倒想问问你,我还未曾回来之时,你在李晏寝宫对楚王又搂又抱,又亲又摸,那时候可还顾惜他的清名?莫不是那时候你想着朕永远回不来了,楚王失势,便可随意受辱?万料不到日后还有亲姐来为他作主?!”

这种事情,若非是楚王亲口所说,她又从何得知?

一时之间,英洛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却都惊疑不定,此时想起家中几十口人,不免膝盖一软,跪了下去,纳头便拜,一面分辩道:“陛下,那时候情非得已,臣对楚王殿下,苍天可鉴,并未存了一丝一毫的亵渎之心!”

座中那人“嗤”的一笑,显是怒极,猛拍龙案,厉声道:“英洛,你别跟我这里装可怜,得了便宜还卖乖!若非朕念着……念着你在朕落难之时能挺身而出,当朕愿意眼睁睁看着皇家骨血被你轻慢侮辱?只可惜小瑜心性单纯,到如今也只剩了一句:我既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便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皇姐休得动歪心思将我推给旁的女人!”

英洛猛然抬头,正正瞧着座中端坐的女子,但见她虽色厉,盛装华服,到底疲态难掩,显然也是被这事搅得不胜其烦,头疼不已,不由暗暗愁苦:当初那事,到底是自己做得荒唐,害这小小少年一腔痴心都系在自己心上,也是合该有事。目下至要紧是想法绝了这少年的痴意方是正途……盘算已毕,她恭恭敬敬道:“楚王乃金玉之身,臣乃蒲柳之质,实不堪为良配。且臣家中夫婿成行,如何肯委曲了殿下?臣思前想后,此事万万不可!当日在宣熙帝的寝宫是臣的错,臣万死不足以赎其罪,陛下将臣投下天牢,治一个轻慢皇族之罪,已儆效尤!还请陛下怜惜小臣家人,饶他们一命吧?!”

忽尔便听一声深长幽远的叹息,却是李岚站起,走了过来,亲扶了她起来,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洛洛,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他从来心志坚毅,虽自小沉默寡言,但认准的事情从来不曾回头!他既认定了你,我也不好多做阻拦伤了他的心。你且起来,我尚有一事要托负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