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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安心做鸳鸯(30)

苏梓青向来指着这个女儿出头,自然不会驳斥了她的话,两小童似乎对这位姐姐也极为畏惧,立时收敛了很多,小口小口往下咽米饭,便是连面前的菜也不再瞧上一瞧。谢描描正坐在那小童一侧,笑道:“大口大口吃才香嘛,表妹想多了,都是一家人,哪那么多规矩?”说着将自己面前好吃的菜尽力多挟些,放在两小童碗里,两小孩虽年龄尚小,但也鬼灵精,偷偷朝谢描描附送个感激的眼神,再偷瞄着自己想要的菜时,不由向谢描描送个乞求的眼神。

谢描描只觉好笑,一顿饭不断挟来挟去替这两小童布菜,岂知再看自己碗时,但见碗里堆着小山般的肉菜,身旁的秦渠眉正细嚼慢咽,似乎根本未做过这回事。

她心下微甜。

这日下午就在苏府歇息,秦渠眉与雷君浩有事出去了,苏宁向来与她无过多交集,难得这次在苏家居然微笑以对,令她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滋味。同屋的翠玉今日初来,本是一副当家奶奶的派头,前两日明明还被苏梓青捧在手心里疼宠有加,今日便被送去厨房张罗,她虽愤愤不平,到底人在屋檐下,又不能拗了苏梓青的意,干完家事回来捧着冻僵的手,心中怨愤,对苏宁说话未免有些不客气。

苏宁有秦氏护着,在秦家也是轻易不吃一分亏的人,何况苏家?对着翠玉不免冷嘲热讽,什么“小姐的心丫鬟的命……云云”,只让翠玉气青了脸,冷冷一笑,道:“姑娘你倒是好性儿,生来是个小姐命,可惜家底不厚,将来做妻做妾还不一定,若是做妾,想来跟奴婢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此言正戳着苏宁的痛处,跳起来就欲给翠玉两个巴掌,亏了谢描描在一旁死命拦着,方才没有打起来。

苏宁见势,一头扎进了谢描描怀中,哭的昏天黑地,不巧正触动了谢描描的软肋,她由始不易见人落泪,只觉怀中的女子单薄可怜,又想及她倾慕秦渠眉,原本无可厚非,若能得偿心愿,固然欢喜,若不能,将来也不知归宿在何处?

好不容易哄得苏宁睡下,她推门出来,只见门外轻絮飞扬,已是一片白茫茫,在院中转悠了一圈,只觉静谥。谢描描自来北地,身边随时有不少眼睛盯着,稍有行差踏错总怕有责难落在头上,虽有秦渠眉护着,但数月间胸臆之中总有莫名压抑之意,苏家老宅虽显空旷,却正暗合了当日丹霞山之景,也是松风明白无人处,任她四处游走。

第二日清晨,谢描描在朦胧间,只觉身侧的苏宁起身,她勉强睁开眼睛,许是感于昨夜谢描描的回护之意,苏宁难得收起冷脸,对她绽出温和笑意,她恍惚以为这是在做梦,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苏梓青对冬捕并无兴趣,清茹有孕,自然不能前往,翠玉眼巴巴看了许多,被苏梓青一句话打消了出行的念头:“既然翠玉来了,清茹你暂且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她打理,也歇息几日!”

倒是那两小童,一名苏绮,一名苏晟,暗地里推推攘攘,前来求谢描描。那时候众人正在外面收拾行装,谢描描昨夜睡的晚了,此时还窝在被窝里,半梦半醒间只觉有两双冰凉的小手在自己脸上轻挠,睁开眼睛就见苏绮涨红了脸,吭哧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表嫂能不能求表哥带我们去捕鱼?”

谢描描睡意迷朦间也听得不甚分明,随意点点头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又睡了过去,小哥俩面面相觑,几乎要哭出声来——早知道这位表嫂比那冷冰冰的表哥难求,叫都叫不醒,还不如直接去求表哥,眼下她答应的这般含糊,也不知醒来还记不记得?

至于去求苏宁,两人压根想都没想过。

等谢描描被秦渠眉从被窝里面揪出来,擦干净口水套上衣衫,方才发现房间里端端正正坐着两个小童,两双眸子瞪的溜圆,见秦渠眉温柔细致替谢描描穿衣,不知为何,小脸烧红。

“你们……”谢描描抬抬眉毛。

“表嫂答应我们了!”两人泫然欲泣——果然,这位表嫂睡醒来就不认帐了!

谢描描想了半晌,简短吐出两字:“冬捕?”

俩小童连连点头,双目放光,急不可耐。

“一起走吧?”

两人欢呼一声,冲上前去挤走了她身边的秦渠眉,一手牵起她的一只手,带头向着马车跑去。

对于这次冬捕,苏梓青还算满意,虽对那两小子私自请求谢描描,最后获得批准前往查干湖,微有不满之外,但看一行人,秦渠眉紧跟在谢描描身旁,女儿苏宁裹着厚厚的大毛衣裳仍难掩天姿丽色,上车之时君少对其照顾有加,他便忍不住拈须微笑。

等得这行人到了查干湖,冬捕祭祀已毕,湖边停有不少车马,有大队冬捕队在冰面凿洞下网,呼朋引伴,笑语喧哗。昨夜落雪,更将冰面冻得结实,谢描描带着俩小童到处乱窜。也有小股冬捕者,网小人少,恰如他们这队一般。只是都请了鱼把头前来相看下网之处,付银若干。秦渠眉与雷君浩昨日请了四位年轻力壮的男子,赁了冰镐,鱼罟绞索等物,请了鱼把头寻了下网口,便开始在冰面上忙碌凿洞,沿着下网口四周打洞,苏宁紧跟着谢描描在冰面上走来走去,脸颊泛红,娇俏可人。许是怕摔倒,她伸出手来,紧紧揪着谢描描的衣角,倒是苏绮苏晟人小鬼大,哄得谢描描从湖边看热闹等着买鱼的人手里买了两个小小冰撬,在湖面上玩。

谢描描自小生长在南方,从未见过此般盛景,只听得冰面上欢呼,也不知是谁家收了网,出网口热气腾腾,他们这边几人却还在远处凿洞,苏宁拉起谢描描去看秦渠眉与雷君浩凿的出网口,谢描描盯着远远起网的地方欢呼的人群,笑道:“苏姑娘,这冰天雪地虽然有些寒冷,但这冬捕却着大是有趣,我虽从小生活在南方,但也没见过从冰湖里成堆的往上捞鱼。”说着将身体往大毛衣裳里更缩了进去。郫城四季并不分明,便是连雪花她也未见着一片,今年在冰天雪地里,可谓大开眼界。

苏宁心不在焉,目光四下躲闪,眼见她转过头去眼巴巴盯着出网口,只觉心中有个声音轻轻道:“推下去,推下去,把她推下去变成一尾鱼,一了百了……”更似有人痛彻心肺般的呼唤:“描描……”

似翠玉在她耳边说:“她若不离开,岂有你的立足之地?我的好姑娘……”虽是微微叹息,却也无比幽怨……

鬼使神差,她轻声道:“表嫂,你站得近一些还看得清冰下面游动的鱼……”

谢描描一心好奇,闻言大喜,也顾不得客气,大大向前迈了一步,只觉背上被人重重一推,一头扎进了冰窟窿,四周俱是掺着碎冰的湖水,好在她自小生在南方,一般的塘里也能狗扒两下,猛力浮出脑袋大叫:“救命啊……”透过这洞口她看见站在冰雪之上的女子正狠狠盯着她看,既兴奋又恐惧兼且畅意,朱唇轻翕,虽无声也看得出她说的正是两个字:“去死!”

她沉了下去,大大灌了一口冰水,四周似乎有鱼从她身侧游过,手足几乎要冻得僵冷,她再浮上去,换一大口气,徒劳的伸出手去,冰面上的女子微微一笑,又恢复了仪态万千,眉如青山眸似春水。

耳边听到苏绮一声惊呼,那声音重重叠叠似在远山之外,更似有人痛彻心肺般的呼唤:“描描……”

她沉了下去。

湖中暗涌如潮,不知道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变成一尾鱼,她死死抠着水下面突出的冰棱,只感觉有利刃刺进了肉里,眼前纷纷绕绕净是洇染开来的红色……

解前情

ˇ解前情ˇ

雷君浩前一刻抬头之时还见谢描描与苏宁并肩而立,后一刻苏绮一声尖叫,那孩子丢下了雪撬撒腿就向出网口而奔,让他猛然惊醒,痛呼一声“描描”便向着出事地点飞纵,秦渠眉后知后觉抬起头来,已见得雷君浩身如鬼魅,扑向了出网口的冰洞,丢了手上冰镐也飞一般赶去,人还未至,只听得扑通一声,冰面上再也不见了雷君浩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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