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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安心做鸳鸯(38)

雷君浩见他面色难看立在当地一声不吭,唯有继续问道:“老人家,秦庄主家资雄厚,又侠名在外,收留难民本是义举,小生着实想不通,他毒杀了你们这些人,要图什么?”

世人行走天地,必有所图谋。这老头也算得历经世情,闻言一愣,艰难道:“有人说秦庄主要将我们这些人都毒杀了。他既开了一段时间粥棚,在外博了个好声名,这么大帮人整日耗银不少,又不能做什么,再接济下去也无益,还不如就地屠杀来得干净。反正各地州府也只驱逐流民,我们这些人的生死也无人去追究……”浑浊的老眼里滴下两滴泪来,他用干枯的树皮一般的手拭了眼中泪滴,摸索着从身后拖过来一个年约三岁的小孩,哀哀道:“若非为了我家这一根独苗苗,我定然也会吃个肚儿圆,跟这些倒下去的人一样。”

玉真子与谢描描见得那小孩,不约而同伸出手去便要试试这小孩呼吸,都可怜这老人,也不知这小孩是中了毒还是在熟睡,见得对方有所动作不由转头相视苦笑。谢描描缩回了手,眼瞧着玉真子将手伸到那小孩的鼻子下面去,点点头,谢描描长吁了一口气,知道这小孩只是暂时睡了过去,并非中毒,方放下心来。

雷君浩极是耐心,亦知秦渠眉不便相询,流言四起,他若去问灾民实情,十成十无人肯说真话。软磨硬缠方从那老头口中知道,近日灾民本就人心惶惶,有人四处散播流言,道这山庄主人已经极不耐烦救助灾民,否则也不会将粥棚从家门口撤到了一里之外,怕是不过得几日便要将这些人毒杀了就地掩埋。

胆小的已经有人连夜偷偷跑了,观望的还未收拾离开便有人倒了下去,更加坐实了流言。

几人稍一合计便知这是有人蓄意为之,只是不知此人是何目地,不由俱把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两口大锅而去,现下本应是分粥之时,只是灾民皆止步不前,山庄派出的仆妇虽照常熬粥,却无人来食,眼瞅着庄主铁青着脸站在不远处,显然气得不轻,心内惶然,吆喝了几声也无人前来,只得放下粥勺去劝说就近的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手中虽抓着粥碗,被这熬粥的仆妇一劝,直吓得连粥碗都弃了也不肯向前。

谢描描与玉真子道长目光交换,心有灵犀,皆移步向着粥锅而去。但见米粥粘稠,插筷不倒。得玉真子示意,谢描描拨下头上银发钗舀了一勺粥插下去,片刻之后拿出,还是光洁如新,颜色一点未变。

“看来并不是粥的问题!”玉真子轻叹道。

可惜这些灾民并不这样认为。谢描描忽想起一个主意来,对那健壮的熬粥妇人道:“林嫂,麻烦你找个干净的碗来。”她这些日子同施粥的仆人混的烂熟,倒记得这妇人夫家姓林。

那妇人将双手使劲在胸前衣服上抹了两把,俯身下去在锅灶之间摸出来一个粗瓷碗来,恭恭敬敬递上去,谢描描盛了半碗粥出来,低下头便要喝下去,忽然手中粥碗被两只手强硬的挪开,她抬头看时,只见秦渠眉与雷君浩一人端了一边,各不相让,似乎都要争着喝,不由气得笑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也难为你们俩人争成这样?”

那二人审慎道:“这却马虎不得。虽说以银钗试过粥里无毒,也还是小心为好。”

玉真子见她三人争的激烈,道:“试粥这事贫道不反对,只是三人中间还是选一个合适的人出来。秦庄主要主持大局,贫道认为还是免了,若有人蓄意为之,庄中谁来号令?至于君公子与少夫人,一个有高深内力一个懂些粗浅医理……”她话音未完,已见雷君浩微微一笑,呼啦啦吞下几口粥去,谢描描虽知那粥无毒,也被他这举动吓到,扑上前去恨不得抠开他的口,紧紧拉着他的手连连急道:“君浩哥哥,君浩哥哥,快吐出来,快吐出来吧?”

雷君浩实不能想象谢描描紧张自己的样子,一时也不管吞下去的粥乃是粗米所熬,只觉香甜美味堪比喝了蜜水,又大大喝了两口,紧抓着手中包着白布的手,忘形道:“描描,若君浩哥哥也像这些人一样醒不过来,你……你还会不会陪着我?”

谢描描见他这副模样,简直与临别遗言一般无二,哪里还有勇气拒绝,连连点头:“我自然会陪着君浩哥哥身边……”

秦渠眉本就不愿意雷君浩尝粥,见他尝了亦是担心不已,偏偏谢描描扑上去与他执手相许,心内黯然可想而知,又担心雷君浩万一中毒,此时也只能勉强压下心中不快,上前拍了他一掌,恼道:“瞎说什么呢?你必然是好好的。要不然我可怎么向雷家堡交待呢?再说你我兄弟之间还有笔帐没算清呢,你倒想的躲债的好法子?!”

雷君浩嘻嘻一笑,又恢复了往日轻佻:“若是兄弟不这样作戏,怎能引得描描扑上来呢?”被谢描描气呼呼的甩开了手,恼道:“白担心你了!”虽有向分恼意,看着更多倒像娇嗔,只引得秦渠眉与雷君浩一看再看。

玉真子对这三人之事有些糊涂,但她是出世之人,定力自然非凡,只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作声。谢描描是最为糊涂的一个,倒未曾想到这一节。

雷君浩爽快一笑,问道:“道长看着我们之间的官司有些糊涂?”见玉真子颔首一笑,他爽快道:“大哥误娶了我的媳妇儿,如今这官司还没断开呢。”

媳妇儿还能误娶?

这话让不糊涂的人也能糊涂起来,偏生三言两语又不能解释清楚,众人等着看他喝了粥有何反应,还得等待片刻。雷君浩看势头是决意想让玉真子明白三人之间曲折的关系,兴高采烈讲他去求亲,谢描描高兴的晕了过去之时,谢描描不屑的撇撇嘴,暗示他已讲得与事实出入太大,秦渠眉倒没听过这一段旧事,猜测道:“莫非描描当时是吓昏过去的?”博得谢描描连连点头,扑上去紧挽了秦渠眉的手,甜甜道:“还是相公了解我!”

雷君浩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忽尔捂着肚子道:“描描你不要让我伤心了不行吗?”缓缓坐了下去。

谢描描之前吃他一吓,这时嘲笑道:“君浩哥哥又骗人了?!这招不灵。”

见他面上笑容都僵了,已盘膝坐了下来运功逼毒,这才急道:“真的不舒服?”

雷君浩似费了极大的力气口齿不清道:“全身开始麻痹了,舌头先没了知觉……”

众人大惊失色。

笑九泉

ˇ笑九泉ˇ

饶是雷君浩内力深厚,也不能全将毒逼出体内,幸得秦渠眉相助,总算有惊无险。

几人这一折腾,已近晚饭之时。谢描描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用银簪试过的,为何还会中毒?趁着雷君浩与秦渠眉运功,玉真子护法之际,她围着灶台转了几圈,那健壮仆妇见她面色不善,且一碗粥就将君少毒的倒下,极为害怕,早跪在了地下等待她的发落。

哪知道她只是皱眉沉思,忽然眼前一亮,道:“林嫂,再拿个碗过来。”

林嫂战战兢兢趴在地下,不住磕头:“少夫人,您饶了老奴吧!君少爷已经被毒了,您还要碗干嘛?这粥虽然是老奴盯着熬好的,连老奴也再不敢说粥没有毒了。”

谢描描知她害怕,绕过她从灶台边放灶具的地方摸出一只碗来,托在手中凑着阳光去看,普通的粗瓷大碗并不曾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招手吩咐那妇人:“林嫂,去端碗水来。”

林嫂原以为她要吃粥,早吓得想扑上去阻止,奈何人微言轻,整日在灶台间,身上衣衫不洁,也不敢上去强夺,听得谢描描要水,不由一愣,打谅她许是不会盛粥,飞快的爬起来去舀了一瓢水过来,依言倒进了碗中。

谢描描端着手中水碗,对着夕阳余晖去看,看不出什么异状来。再拨下发上钗来放进水中,拿出来时入水的那一截已经成了黑色——啪嗒一声,手中碗掉了下去,碎成了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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