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如安心做鸳鸯(6)

她狠狠将茶盏一丢,拽出怀中帕子来,将面上拭擦干净,见这帕子还是奶娘张氏的针线,顾无华替她换衣服之时居然也没有将帕子丢下,复想起自己一路吃尽苦头逃婚,好不容易在姑母处过了几天悠哉乐哉的日子,就被顾无华这没良心的姐姐给贩卖到了这里,居然还是她自己的新房里,简直没有一样能令她顺心的事情。可惜她久不在人前哭泣,这时候也只是强忍泪意吸吸鼻子,点心是无论如何不敢吃了,只得再倒杯热茶来,一口饮尽,觉得腹中暖意方起,便指指圆桌一旁的凳子,道:“表姐夫请坐!”

谢描描从来不是歇斯底里的孩子,她自小便是个讲理的孩子,可惜她遇上的人泰半不跟她讲理!雷君浩与顾无华那是不屑细说,便是眼前这位秦渠眉-------她微蹙黛眉,显见着也是位不讲理的主儿。她这厢礼数齐备,叫了他好几声表姐夫,那厢里他眉眼不动,寒意犹盛,只回她俩字:“相公!”

相公是随便乱叫的吗?

她长这么大,也只见过自家老娘对着老爹一个人叫相公,谢家就算不是诗礼世家,豪门传世,教出来的女儿总也不会是那种见人就叫“相公”,不知礼仪为何物的女子吧?

她不由得苦口婆心,试图纠正这位表姐夫的想法,再斟一杯茶,坐下来道:“表姐夫有所不知,我虽与顾无华为姑表姐妹,但她自小就看我不顺眼。一个月前我来威武城探望姑母,却听得姑母愁容满面,说表姐说了,姑父替她挑的这位夫婿面冷心冷,简直是根大冰柱子,靠近些也能把人冻死,她宁可被姑父打死也不愿被冻死!表姐夫啊,我这位表姐从小鬼灵精怪,不瞒你说,姐夫你坐-------”眼见着秦渠眉皱眉挑衣落座,紧盯着她,她心内暗道:表姐,这可是你不地道在先,可不是表妹我缺德在后啊!我今日说的句句属实,他日等表姐夫将你追回来,嘿嘿--------她心中不由一乐。只觉面前这件棘手的事情也没有想象之中的不可思议,只要让这位表姐夫他日将表姐追回来,此间事也算了结了,自己又可以窝在威武城过舒心日子了。

她小心拈了块凤梨酥放进口中,嚼巴两下咽下去之后,继续道:“不瞒姐夫说,我自小吃多了表姐的亏,这次还真不知道她打着逃婚的主意。她诚心诚意要我陪她前来,我总想着她远嫁,心中孤苦,陪她一程又何妨?唉-------坏就坏在这里!我心一软,陪她上了马车,饮了她一杯热茶,睁开眼就成了这般模样,表姐夫可明白?”她叹息一声,失望的发现这位表姐夫五官虽深刻明朗,称得上俊眉朗目,可叹无一丝表情,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她只得再拿一块芙蓉糕来塞进口中,只觉香甜异常,真心赞道:“府上厨子真是好手艺啊!”

那人这时非常不合时宜的答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谢描描大睁了双目,盯着秦渠眉看,只怕他吐出几个字来自己漏听了,比如去追顾无华,或是揣测顾无华向西向东还是向南而行,总还要雷厉风行展开追妻行动吧?但她再一次挫败的发现,面前男子似乎并无这种打算。

她不由疑惑道:“表姐夫难道不肯去追表姐?”

那人轩眉一跳,反问:“为何要追?”

谢描描闻之气结,急道:“她不是你的娘子吗?”

但见秦渠眉气定神闲,道:“我的娘子不是你吗?我秦家吹吹打打迎来的新娘,与我拜堂成亲,入了洞房的不是娘子你吗?”

谢描描张了张口,欲哭无泪,答不出一个字来,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心内热泪长流,五官团成了苦瓜,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看着秦渠眉--------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她的人生啊,太也悲摧!

对面那人见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面上冰冷之色褪了少许,淡淡道:“娘子若吃饱了,就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去给娘亲请安!”

谢描描脑中轰然作响,目中已有呆滞之像,盯着秦渠眉看了半晌,喃喃道:“表姐夫-----”仿佛借着这声称呼,方才能确定眼前这荒谬之事确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那知秦渠眉只是双眉微拧,泼她冷冷一盆冰水:“相公!”

她低下头来,也不再细细研究面前桌上是哪种点心,只是随手抓起来,胡乱往口中塞去----------不讲理是别人的事,但饥饿却是自己的事情……

啊------------

谁能听到她内心滚沸的怒气,即将满溢?

……

待晓妆

ˇ待晓妆ˇ

这一夜起先还算平静。

谢描描一劝不成,激愤之下吞下去许多点心茶水,不但将饿意压下,还不小心吃撑了。她忍不住打了两个饱嗝,这才觉得先前的怒气稍缓,抬眼看见秦渠眉还坐在自己面前,纹丝不动,只淡淡看着她,道:“娘子既然吃饱了,不如早些歇息吧?!”这称呼让她立时有拨剑的冲动,她双手交握,告诫自己要冷静再冷静,忍人所不能忍,便如无尘观中修炼一般,心中默念:心守太虚,意照气穴,不即不离,勿忘勿助,寂而照,照而寂……阖目良久,方将心中繁杂情绪抛开,再睁开眼睛之时,目中清澈光芒流转,将房间看遍,道:“不知道表姐夫家客房怎么走?还请烦劳姐夫头前引路?”她决意要忽略秦渠眉那声称呼。

秦渠眉难得皱眉,道:“就算娘子嫌弃为夫,不肯与为夫同床共枕,今日山庄之内怕是已无客房,前来贺喜的宾客早将房间住满,娘子若还想歇息一晚,还是上床睡吧?”

谢描描审时度势,也终于敌不过大床的诱惑,边走边道:“姐夫还是另寻住处,或者睡在地下也行!”她扑上床去,只觉被子下面硌的难受,爬起来嘟嚷一回,“真是奇怪了,姐夫,你家的床都是这样硌人的吗?”将被子掀开来,只见下面洒满了红枣莲子桂圆花生四样干果,她这些年在无尘观其实外务不闻,见得这四样干果倒是颇为遗憾:“唉,方才吃的太饱了!要知道你家还有这种规矩,喜欢在被子里塞干果,我就少吃一点,回头躺在床上也可以吃!”将百子被卷至一旁,噼里叭啦将被窝里的干果全都清了出去,一时之间滚落了满地干果,更在被内寻得一条白绫,她拿着研究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却是:“这条白绫看着像新的,就是不知道是谁铺床的时候落在这里了,明儿还给人家!”随手一撩将那条白绫扔在床头,倒头便睡。

秦渠眉眼见这小小新娘这番动作,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虽长相甜美终究面带稚气,算起来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他到底不能拿她怎么样。眼瞧着她要进入梦乡,便也脱了喜袍,着中衣坐了上去,欲仰身卧倒酣眠一场,哪知道小丫头猛然睁开了眼睛,似受到了惊吓一般,直直看过来,突然飞起一脚,那脚上竟还穿着红鸳绣鞋——

谢描描飞起一脚,将毫无防备的秦渠眉踹下了床!

秦渠眉巨大的身躯将床前紫檀镶玉屏风压倒,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门外侍立的仆役要敲门却又不敢,只因庄主此人,向来冷心冷情,寻常胆气略细些的仆人见着他露出不悦的面色来,早吓得腿肚子转筋了。内中有一人乃是秦渠眉的近身长随,名唤郑新的,却是秦渠眉奶娘的儿子,向来与他感情颇深,巨大声响传来之时,他早已心生疑惑,不由敲门道:“庄主,发生了何事?”

“没事!所有人退守院外!”郑新听那一把凛然生寒的声音,显见着是庄主正在盛怒之中,他一面遣退别的仆役一面替那位新娶的庄主夫人默哀,按照庄主的脾气,也不知道庄主夫人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哪里想得到里面的情形正好跟他预想中的掉了个人儿!

秦渠眉十五岁闯荡江湖,以一把七星宝剑独挑太湖一十六家水匪,捉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采花大盗花无影,挫败漠北飞鹰四兄弟,算得上成名日早。哪料得到今日洞房花烛夜,被自己娶来的小娘子一脚踢下床去,若传扬出去,教他的面子往哪搁?

上一篇:花瓶男,你好 下一篇:罪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