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如安心做鸳鸯(84)

叶初尘在她院内藤罗架下石凳之上坐定,打量四壁风景,藤上紫花敛蕊,浅香扑鼻,院内巨树参天,显见得已有了些年头,唇边挂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叹道:“姬副使这院子跟父亲在世时几乎一般模样——”他慢慢掬起头顶垂下来的一蔓花茎,其上伶伶紫萼欲绽,却展眼在他手中被捏碎,残花紫液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流下来,他随意从袖中抽出白绢来擦干净,将白帕厌恶的丢在脚下,见得姬无凤目瞪口呆的模样,清浅一笑:“晚辈从前就觉得紫色很脏,又脏又暧昧,偏偏家父喜欢,真是拿他没办法!”颇是感叹的模样。

姬无凤只觉心中凉的发沉——喜欢紫色的,明明是她!

叶西池常年只着黑衣,这一架紫藤也不过是当年为了讨好佳人,堂堂闻蝶谷主亲手所植而已——这件事情,当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叶初尘仿若未曾看见她那种难堪又凄凉的表情,一手支颌叹道:“晚辈当年虽然还小,可也并非全然无知的懵懂小儿,犹记得五岁之时,父亲每日在这院中独坐,母亲每每垂泪,心下可是惶恐的很呐!”他虽叹着惶恐,可面上表情并无半点惶恐之色。反倒是姬无凤面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惶恐,心内打鼓,不知这位年轻谷主的来意是善是恶?

她尝试着张张口,名满江南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谢夫人一时词穷,半日才道:“谷主今日……可是来与属下叙旧?”

叶初尘冷冷一笑,很干脆的反驳:“本谷主从不认为与姬副使还有何旧可叙?姬副使与家父倒有旧可叙,可惜家父早已作古……”

姬无凤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说不出一个字来。

反倒是叶初尘,眸底浅藏讽意,开宗明义:“今日本谷主来,倒有桩旧事想跟姬副使了了——关斐,呈上来!”

关斐磨蹭了半日,方从大门外走踏进,手中郑重其事端着漆金描凤的托盘,盘内红色丝绸上面正正摆着一根簪子,簪身之上一双彩蝶在流云之间翩翩起舞,蝶身镶嵌着许多彩色宝石,极为罕见,栩栩如生,正是那根流云舞蝶簪,当初谢描描及笈出逃之日遗失之物。

姬无凤一见之下双瞳紧缩,怔道:“谷主这是……”

叶初尘拿手轻轻拨拉着盘中簪子,淡淡道:“这簪子乃闻蝶谷历代夫人所有物,夫人当初挟此物私逃,娘亲一生未曾有幸佩戴此物,不过本谷主非是睚眦必报之徒,既然这簪子在姬副使女儿身上,那就还我叶家一个媳妇儿,这桩陈年旧事也就算了了!”仿佛他说着的全然不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过是一桩小小的卖买一般。

关斐端着漆盘的手微微一颤,欲言又止,眼瞧着姬无凤结结巴巴推拒:“小女描描……描描她已与雷家堡的大公子雷君浩订了亲……”

“定了亲也不是成了亲,哪又有何难?——姬副使当年逃了婚,谢描描秉承母志逃个一次两次婚,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姬无凤被一口气呛住,倒退了两步方才结结巴巴辩驳:“逃婚……逃婚之事岂是儿戏?”

叶初尘眸中意谓不明,笑得不怀好意:“更何况当初姬副使逃婚还有个奸夫,算得上私奔,谢描描一时半会倒是不好找个奸夫出来私奔,那就直接悔婚好了!”

关斐极是同情的去瞧着这位二十年前名满江湖的女子,今日被个年轻小辈逼的面如纸金,却诺诺不敢言,良久似想起了什么,道:“小女的婚事,向来由夫君作主,既然谷主有此美意,也应与夫君提起,方是正理!”

叶初尘示意关斐将那流云舞蝶簪放在院内石桌之上,长身而起,盈盈一笑,说不出的和善可亲:“此事就容得副使考虑几日,晚辈这便前去征求谢副使的同意——说起来,成亲之时,岳父母不能同在一处受礼,说出去还是有些丢人吧?”

姬无凤眸中火光四起,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面前消失,一掌拍在院内石桌之上,慌得张氏忙忙去拉她:“夫人,你小心手掌!”

刚刚步出院门的叶初尘侧耳去听,啧啧叹道:“这岳母的火气委实有些大啊——关斐,亏了我家描描脾气柔顺许多!”

关斐偷偷在后腹诽:谢描描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那也叫柔顺?

谷主这是有毛病吧?

叶初尘近日许是真的闲出了毛病,从姬无凤院内出来,便顺着谷内青石小径向着谢无涯院内而去。这会子日已正午,若他估计无错,谢描描这会儿正在帐房内与算盘金用午膳,院内怕是只有谢无涯一人罢?

他小心翼翼随侍在侧,边走边道:“谷主可知谢副使对这门婚事有几分赞同之意?”

叶初尘远远瞧见了谢无涯那小小的四合院,回头笑道:“我猜谢副使没有一分赞同之意!”

“那谷主为何定要前往这一趟?”关斐大惑不解。

“本谷主这趟只是好心前去通知一趟罢了,非是要他们哪个人同意!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谢描描那小丫头很好玩!”

关斐深深的向着闻蝶谷的帐房看一眼,一时为着过去谢描描对他挥拳相向多了一分幸灾乐祸,一时又有几分同情那丫头黯淡的前景,一时连自己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只有自已知道,谷主此人作为夫君是有多么的不靠谱!

寻常人等总是易被皮相所迷惑,而一时之间难察事物本质。

——所幸的是,谢无涯生就一双洞察世事的眼,极是板正严肃的拒绝了这门亲事,并不曾被叶初尘的口舌皮相所惑。

关斐随着叶初尘走了这一遭,毫无所获,不知为何,竟然长出了一口气,道:“谷主这下可以回去歇息了吧?”

叶初尘双目炯炯,道:“不是说谢描描那小丫头号称千杯不醉么?今日天清气朗,正适宜三五知已好友举杯小酌,你与她也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将来都是本谷主帐下左膀右臂,不如今日相请她前去本谷主院内对饮如何?”

关斐一颗心七上八下,苦着脸似不能置信:“谷主你莫非?”

眼见叶初尘面色不善,将喉咙里那半句“准备生米煮成熟饭”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垂头丧气领命前往。

谢描描有日子没见过关斐,听闻叶初尘请她饮酒,对于昨日他及时出现,解救她于姬无凤的无敌大刀之下一事颇为感激,欣然前往,倒令关斐忧心不已,眼见她入毂,惧于谷主威势又不敢出言提醒,那面相不由带了三分苦意。

谢描描瞧在眼中,不由哈哈大笑,指着他的苦瓜脸道:“关斐,没想到几日不见,你见了我居然是这副模样!”又洋洋得意笑道:“怕了姐姐我了吧?你不光拳脚无力,赢我不过,便是喝酒划拳,怕也是熊包一个吧?!”

关斐给她激得面皮红涨,狠狠心道:谢描描你这个无知的丫头,你就等着被人扒皮拆骨吧!

谢描描哪知他心中所想,见得关斐这般颓唐模样,只当他酒量不行,寻常时候三人极少一起喝酒,对他的酒量她倒知之甚少。此时想着将关斐灌醉的种种可能,欢欣鼓舞,及止进了叶初尘的院内,那面上尚有五分笑意未褪。

正是暖春时节,闻蝶谷本就是四季如春之境,处处浓荫匝地,花香袭人,彩蝶蹁跹,又加之叶初尘院内阔朗,不过二三侍卫与三五略有些姿色的侍女,院内花圃一色的白花,不分品种只重颜色,娇白浓绿相衬,看着实是清凉满目。惟正对着厢房窗户之处栽种着一棵桃树,高约有一丈左右,现下正开的粉芳菲菲,灼灼其华,云蒸霞蔚锦簇非凡。

叶初尘一身白色锦衫端坐在桃树之下,袖口领口难得金色云纹叠绣,修长食指与中指之间正夹着一只玉色的小杯,与手指浑然一色。有陈酿的芳香味道正慢慢散开,勾出了谢描描腹中酒虫,她深深嗅了两下,赞道:“谷主今日好精神,这桃树之下饮酒,可是个风雅之事,和着花香,这酒香也格外的浓一些,可否赏属下一杯来解解馋?”

上一篇:花瓶男,你好 下一篇:罪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