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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造反吧!(116)+番外

柳厚平日忙于正事,反是过年愈觉清冷。

大年初三,相国府开始有亲戚上门拜年。

先来的,便是温家父子。

温昀在云乡为官十几年,原来只是一路升迁,但从未换过地方,今年连任已毕,要回京述职,年前便到了京里,如今恰逢过年,便带着两名嫡子上门拜访。

对于这位二舅兄,柳厚也只在成亲之时打过一次照面,其人如何,并不清楚,倒是对他的两名嫡子极为熟悉。

只因温友思温友年当初赶考,得他多番照拂。

如今温昀前来,对这位妹婿多有感激,又见得二子在柳相面前很是熟稔,对他既尊且敬,却透着说不出的亲昵之意,便是相国府中子侄辈一般,原本担忧小温氏故去之后,两家会疏远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了。

温昀也算是地方官里面精明强干的,这些年兢兢业业,政绩突出,虽然有温老爷子当年在朝中做御史之时得罪过的余波,也有人曾暗底里动手动脚,他却也一路升迁了上来,官至四品,便可见其人并非庸碌之辈。

☆、89

第八十七章

舅兄妹婿对酌小饮,随意谈些朝政见闻,皆是积年旧事,温家兄弟俩年纪轻,在旁陪酒,都当奇闻来听。

到得最后,都有了四五分酒意,温友年忽想起近日一则传闻,憋在心里有些日子,如今见了相爷,又是至亲,自然忍不住了。

“小姑父,我听得翰林院有人私下议论,颜尚书弄来的那笔银子是富户官宦捐官得来的,是真是假?”

能进翰林院的,无不是历经十年寒窗苦熬的学子,乍然听闻朝廷同意捐官,便如滚油里滴了水下去,沸腾了起来。

此事柳厚早知,并且在承宗帝征询他的意见之时,还颇为迟疑:“朝廷开科取士乃是正途,圣上有意施恩,也不是不行,只是执行之时,必要严格把关才好,切莫让庸碌无能之辈把持要职……且此事对经过科考选拔的官员说起来算不上公平,缓解户部压力之后,还是切莫再执行的好……”深明其中弊端而从大局出发不得不做出退让的良相忠臣。

承宗帝对此极为满意:“朕知此是权宜之计,待得国库有了余钱,必定严禁此事。”

柳厚笑的温勉,心中却冷笑,捐纳之事一旦让承宗帝与颜致这对君臣尝到了甜头,此后想要停下来恐怕极难。

武德帝与承宗帝虽是父子,但武德帝尚俭,承宗帝尚奢,这从二人对待国库的态度便看得出来。

武德帝在位之时,国库赋税从来不乱花,从政这么多年,而立之年才开始修建寝陵,却也只限于每年拨极小一笔款项,用于建陵,修了十五年还未修成。

承宗帝上任之初便开始大肆修建太极宫,其中之奢之华,恐怕老百姓闻所未闻。便是许多官员大臣,亦是初次听闻。

再加上他年轻气盛,立志重整军备,这原是好事,但到了他手里,便让柳厚无端忧心。

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长久凝视着西北西南那些广袤的游牧之地,这并非是什么好兆头。

而坐拥天下的承宗帝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当他发现捐纳之事是一条全然独立于税赋的财源滚滚之路,只要随随便便颁几个官位出去,就有大笔银子进来,比之锦衣卫杀鸡取卵的抄家留财,一年一次的税赋收益,要稳定可靠的多。

如何能弃?

柳厚啜了一口酒,斥责温友年:“你一个庶吉士,好好在翰林院学习,这些朝中之事管那么多做什么?”言下之意不欲多谈,亦让他少管。

可是温友年这些日子在翰林院与同期的庶吉士热烈讨论此事,愈讨论愈加愤慨,见到柳厚如见指路明灯,迫切的需要相爷能认同他的观点,不曾想却得了斥责,尤为委屈:“小姑父,此事关系到我大启百年基业,试想以后朝中选拔官员,皆是拿钱来买,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温昀半生吃够了老父当年做御史得罪人遗留的苦头,见得次子这副敢为天下先的勇气,顿时大怒,将手中酒杯掷了过去,砸到了温友年肩头,顿时濡湿了一片,那酒杯落下地来,碎成了几片。

“你才几岁?不过做了个庶吉士,就对朝政指手划脚?要是将来做了一品大员,是不是就要只手遮天,对圣上也指手划脚起来?”

温友年咬唇不语,一副倔强的模样,显然不服。

柳厚深知年轻人一腔热血,万一头脑发热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锦衣卫的大牢可不是好进的。略缓了缓道:“你觉得卖官鬻爵不好,可你有法子替圣上变出修太极宫,修帝陵,往各处下拨的粮草军备及赈灾银子来?”

温友年嘟嚷:“太极宫说是给太上皇修建的,可是……听说太上皇都病糊涂了,完全可以停了啊……”

温昀没好气道:“你去跟圣上说啊?告诉他国库里没钱了省着点儿花,捐纳之事影响不好?”

温友年张了张口,仍旧垂死挣扎:“那御史为什么不弹劾?朝臣为什么不谏言?”

“哪个朝臣御史是独个一人,没有家口的?”柳厚满悠悠饮一口酒。

年轻人有热血是好事,但是做事不顾后果,这就是无脑了。

他从政这么多年,哪怕如今坐到了一国之相,心中记恨今上待自家女儿的邪念,也不会明目张胆与今上撕破了脸,质问到他鼻子下面去,而是明知道承宗帝执政出现谬误之时,暗地里推波助澜,让这谬误有一日变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司马策那黄口小儿大概从来不会想到,辱及臣女的后果吧?!

远在边疆的柳明月如今对京城之事只仰赖柳厚每月固定一封的家书,以及相好的姐妹们的来信。

柳厚来信,多是询问衣食住行的,朝中已经公开的捐纳一事,提都未提。此事已成定局,且人人都走户部尚书颜致的门路,连带着颜媚在宫里也挺直了腰杆,三不五时便要与沈琦叶寻衅滋事。

最离奇的是,某一日晚间,周行榕寻摸到了颜府,拿出二百两银子来,也想要捐官,被颜致当场嘲笑了。

“二百两连个九品县丞都捐不来……你还是拿着这二百两好生回去过日子吧?!”

周行榕家中本来就贫,这二百两还是搜罗了亲娘跟妻子的所有首饰及家中自他当官之后的积蓄,凑起来的。

他原以为颜致瞧在曾共事一场的份上会替他走走门路,哪知道压根未成。

——谁会对企图越过自己往上爬的下属心存善意呢?除非脑子坏了!

颜致在官场里浸淫多年,万不曾料到周行榕从他家出来,还未过街口便被人拦住了,那人黑衣黑帽,整个人都罩在斗篷里,语声极为清晰:“大人,我家主子愿意替大人捐官……”

第二日,周行榕便成了西南某县的七品县令,离开了这个一度令他极为迷茫听帝京,带着母亲与妻子去赴任。

这一切,至少对柳明月来说,是压根不在考虑之列的。

年后她便写了拜贴,投到了本地府尹府中,求见府尹夫人。

本地府尹姓方,年约四旬,在此任职不满五年,正房太太姓温,非是柳明月外祖家一系,乃是国舅温世友家这一支的旁支,算起来与温青蓉乃是堂姊妹,要唤温世友一声堂叔。

在白瓦关,许多人见到她都当国舅家亲眷来捧,那方温氏在京中虽身份卑微,未见得国舅府如何待见,但在这小地方,却以皇亲国戚而自居,其夫方裕兴又掌着一方政务,更是眼高于顶,看到柳明月的拜帖,大感奇怪。

“这位相国府独女怎的想起来我了?”

旁人或者不知她的底细,只当国舅家的堂侄女来捧,但长年在京中的柳明月岂不知她的底细?

方温氏实猜不透柳明月的来意。

不止是她,便是柳明月身边的春凤也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去府尹府唠叨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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