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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秋波(52)

远处飞速赶来的身影滞了一滞,在朗达磨缓缓向后倒去之时,那黑影已到了众人近前。

可是此情此景,纵然来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论来的是哪方的人马,也能将场中活着的几人手起刀落,剁成肉浆。朗达磨与华鸾素皆已身受重伤,生死只在一线,倒也并无惧怕之意。那吐蕃王子躺在这冰凉的地上,忍不住半是羡慕半是感慨:“你们姐弟感情倒是真好!”

华鸾素前后心各中了重重一掌,吐蕃此次前来的又是宫中绝顶高手,内力精湛,她早已觉得五脏六腑被震的移了两次位,也许还震碎了肝肺,下腹又中了朗达磨的匕首,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来,可是心里又实在痛快,想想躺在使馆的周紫文便开心不已,虽然躺在地上,还是忍不住扬声道:“哪里来的朋友,报个万儿上来!”

黑灯瞎火,也不知是敌是友,不过是敌是友倒也无所谓了,她纯粹是忍痛忍得过于辛苦,生怕失颜于朗达磨面前,这才咬牙苦撑。

那黑影听得她出声,疾然掠了过来,“安小七,你受伤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却原来是贺凤冷。

她捂着下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无,浅笑道:“贺少,这下你的大仇也得报了,还不感谢一下这位朗达磨王子?!”

他扑上去之时,已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心中已是暗暗一沉。他与这少女交手多时,从不曾见过她如此虚弱的躺在地上。他先蹲□去将她扶起来搂在自己怀中,又打亮火折子,不禁吓得老大一跳,面前少女面如金纸,整个下巴包括衣衫前襟都是吐出来的血,左手捂着小腹,那里不断有血流出来,可是她面上笑意难掩,笑嘻嘻同他打招呼:“贺少……你说说,我……我杀了这帮吐蕃刺客,其中……其中还有一个王子,这回纥大汗是不是要赏我一堆……一堆宝物?”

贺凤冷分明是已经听到了她先时那句话,早在心中揣摩她同周紫文的关系是否属于亲姐妹,此刻却被她这虚弱的模样给吓到,飞指点了她腹下几处大穴止血,又从怀内掏出两颗救命丹药,喂进了她口中,若非见她命悬一线,定然要在她头上敲个爆栗——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宝物?!

远处有马蹄声远远而来,紧接着有火把照亮夜空,一长队回纥巡逻小队飞速而至,领头的正是时健,到得近前翻身下马,贺凤冷耳边听得安小七带点得意调皮的声音:“看吧,金子宝物来了!”

他本来深恨这丫头,刺杀自己,挑拨他兄弟二人的感情,有时候恨不得将这坏丫头剁成了几段,但见得她这般模样,心中倒有着说不出的失落,一时之间倒说不出话来。

时健翻身下马,见得是他二人,带领卫队在吐蕃刺客身上翻了翻,一时喜上眉梢:“两位教习,真有你们的,居然将这些刺客正法了,等我回报父汗,定然重重奖赏你们!”

贺凤冷欲待分辩,手上一凉,却是安小七冰凉的小手已抚在他手上,许是失血过多,又或者在地上躺的太久,她的手凉的惊人,他低头去瞧,见得她嘴唇无声的动了一下,分明阻止他分辩,以一敌六,将吐蕃王宫的高手尽皆斩杀,传出去多少有些惊世骇俗。

时健带着卫队旋风一般来,又旋风一般离去,只是将场中六个吐蕃人带走,大约是赶着前往王宫向怀仁可汗报喜。另外留下两个火把,就插在庙门口。

贺凤冷虽然喂了华鸾素两粒救命的丹药,可是手一直在她脉搏之上按着,只觉得她脉息微弱,生怕她下一刻芳魂已杳,又哪里敢抱着她挪地方。

他心中大是惧怕,禁不住连声音也有些颤抖:“安小七,你可千万别睡过去……”

怀中的少女双目渐阖,低低答他:“我好困……”语气是相识以来,从所未有的温柔和顺,又哪里是那狡计百出精灵古怪的丫头。

可是,这温柔和顺竟然教他觉出了心酸之意,一时之间,连他也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长久以来,他心怀耿耿,只想将这仇人斩杀在剑下,而今她终于命悬一线,当真就躺在他脚边,他却并无大仇得报的喜悦之情,难道是纠结于此人不是伤在自己剑下?

长夜未央,眼见着她缓缓闭上了眼,总是不甘她就此死去,只引她说话:“小七,你我相识一场,你还不曾讲过你的父母兄弟呢。”

怀中的人仿佛睡着了一般,良久,她方极是缓慢,一字一顿的道:“我的……我的父母兄弟……我是娘亲最头疼的孩子……也是……也是兄弟姐妹最不喜欢的手足……”

她说这些话是,虽然极是吃力,可也隐含着遗憾之意。

贺凤冷先时听到她与朗达磨所述,从前一叶障目,只当她是父母双亡的杀手,身世堪怜。此刻豁然开朗,见得她提起父母手足,显然是一个繁盛的大家,顿时明白周紫文与她是亲姐妹此语,应是属实了。那一份震憾虽巨,震惊于她出身豪贵,可是在她性命垂危之际,却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又由此想到安小七这姓,他所记得的,安平王八位夫婿,其中没有一位姓安的,难道这安乃是取自安平王的安?小七莫非是排行?

此刻他其实心神已乱,又怕自己按捺不住慌乱,惊着了她,唯有朝这些地方乱想。

她早已失血过多,全身伤处不少,且五脏受伤极重,轻易移动不得,他亦不敢冒险一试,只盼今夜能在这保命灵丹相助之下,度过此劫。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从前不是盼了多少次,恨不得这少女死在自己剑下吗?

那此刻盘膝坐下,轻轻将她抱在怀中的,可是别人?

安小七似在梦中呓语一般,低低短促的一笑,应是气力不继,这微笑立时中断,又过得良久,她才低声吐出几个字:在“贺少,你不准备向我报仇了?”

他狼狈的扭过头去,明明知道此刻她并不曾睁开眼睛来瞧,还是觉得狼狈万分,狠狠咬牙:“怎么可能?你倒想的美!我自然要等你伤好了,再补个六七刀,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晚上回来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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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晓色染秋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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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心头之恨,手下却将这少女又揽紧了些。

怀中之人呼吸渐渐趋近与无,长夜欲加难捱。

他已手抵她的后心,将真气一点点小心输进她体内两个时辰,却都如石沉大海,不见微澜。

她身上的伤口已被他点穴止血,包扎停当,只是内里脏腑受伤太重,动一动,唇角便有血流出来。他用另一只手慢慢替她拭去,只将她搂在怀中输入真气,一动也不敢动。

胡风浸骨,寒星耿耿,长夜未尽,怀中之人安然浅卧,先时还曾有过呼应,这两个时辰之内,却是一声也不曾再应和。在这异域大漠,他忽然之间感觉莫名悲凉。

人必要有了依仗才能挺胸前行。

他从前将报仇当作心头执念,这才能够坚持活了下来,可是眼前这少女气息近乎全无,却教他生出茫然之意来。

四周荒寂,衰草暗影。这本是西州城内最为荒凉之地,往日是城中乞丐聚集容身之处,今日却格外的安静。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一点点捱过更漏,最终忍无可忍,咬牙切齿俯在她耳边威胁:“小七,你若不醒来,我就将你扒光了吊到西州城楼上去!”

怀中之人不知是否听到了这话,黑暗之中唇角微微一翘,又平复了下去。

可惜他不曾瞧见。

他行事本来就是由心而为,又想起她数次调戏于他,挑唆他兄弟情义,见她毫无动静,恨恨道:“你再不醒来,我便要亲你了!”

大周再是民风开放,可是二人眼下这关系,任是个好女子怕是都不能忍受。可惜怀中之人殊无动静,他说到做到,俯□去,沿着她的眉眼细细亲吻,唇下肌肤香滑软腻,他简直不能相信安小七这样毒悍泼辣的丫头居然也有这样引人绮丝之处。蓦然想起西州路上二人一路刀光剑影,彼时他心中也曾有过一刹那的念头,这女子生的这般秀美清隽,可惜太过毒辣,除了吐迷度这样的男人,怕是没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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