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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142)

诃那眼神也是一敛,随即微笑:“但他分明是安心取你性命,本来就该死,用什么手段都没区别。”

柳梢想想也对,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挤了挤,闭上眼睛,然而疲乏到极点的躯体无论如何也松懈不下来,困得要命,偏偏又睡不着。

见她额头上沁出冷汗,诃那皱起秀眉,还没来得及询问,却听她开口唤道:“诃那。”

“嗯?”

“你明明叫白衣,为什么偏要穿紫衣裳?”

“这个么,因为我不喜欢白衣。”

“为什么啊?”

诃那似是无意地抚摸她的额头,声音柔和动听:“寄水妙音族一直很弱小,白衣是在水中最好的伪装,与水光相似,寄水族为了自我保护,族中上下千万年来都穿白衣,见素真君见到我第一眼,就叫我小白衣。”

“你现在不用穿白衣了。”

“没错,当我知道自己能离开水的时候,高兴得快要疯掉,第一件事就是脱去它。”

“可你惦记着你的族人,他们还穿着白衣。”

“对不起,柳梢儿。”

“你不用说对不起啊,”柳梢认真地道,“有人告诉你,我能找到神血解除寄水族的诅咒,其实那个人根本就没安好心,他最坏了,你不该相信的。”

“是啊,倘若我死了,那也是他害的,不是你。”

“我不会让他害死你的。”柳梢突然睁眼。

“他真的在骗我么?”

“嘿!诃那,你这妖君简直像个傻瓜,比我还傻,为一点希望连妖阙都不要了,换成别人谁会信啊!可他这次没骗你,将来会有一天,我要让寄水族都不用再穿白衣。”

“谢谢你,柳梢儿。”

“不用谢,我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吧。”

悦耳的妖歌再次响起,如羽毛般轻柔,如水波般纯净,再不含半丝魅惑,依旧牵人神思,动人心弦。柳梢听不清他唱的什么,那种声音就像是……小时候后花园里的笑声,侯府的歌舞声,重华宫里风吹竹声,和那一夜大荒里的风雨声和琴声。

如此温暖,耳中,脑中,心中,只剩下这片暖意,与它相比,那些苦难不平又算什么!

一切噩梦,一切不幸,在这瞬间仿佛全都被歌声驱散了,送走了。

终于保护了身边的人,就算受这么多伤,也是一点都不疼啊……原来这就是守护的心情?

躁动的魔丹陡然安静,静的奇怪。

柳梢睡着了。

诃那低头,慢慢地扶住她的肩,一缕雪发垂落在她脸畔,妖君的眼底已是添了几分真正的怜悯与关切。

就在此时,头顶天空悄然发生了变化。

层云好像剥开的花瓣,片片飞散,露出中间一轮奇异的圆月。

奇怪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急涌而来,渐渐地,淡淡的月光变成了红色,染得大地一片血红。

歌声骤然停止。

“这是……”诃那惊骇。

遍地刺目的猩红,邪恶的色彩,却不带半点邪恶的气息,连同那奔涌而来的污浊之气,竟也透出一丝清圣庄严。强盛的太阴之气与浊气卷成一处,尽数灌入少女体内,周围的草木受到这种可怕的吸力影响,纷纷伏低。方圆千里之内,冰雪消融,怒海翻波,禽鸟惊叫,走兽驻足。

沉浸在美梦中的少女并不知道这一切,不知不觉,已然晋升。

“天魔……天魔现世?”诃那神色复杂地望着天空,喃喃地道,“没有血雨……没有……不,不是天魔……”

没有传说中的七日血雨,没有阴毒的煞气,没有任何生灵因此死亡,人间甚至没有多少人察觉到这种变化。这平静的六界啊,许多人还沉睡在梦乡,根本不知道传说中的极端之魔险些就降世了。

强大的魔,没有带来灾祸,却是因灾祸而现世。

只是,想要守护。

“不好!”

“师兄,这怎么回事?”

“天象有异,先回去禀报。”

……

两三丈之外,一群不安的仙门弟子匆匆路过,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微薄的妖力根本无能设置结界,诃那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皱眉扫视四周,却无任何发现。

血色的月光里走出一道黑影,仿佛他本来就是月光所化。后脚跨出月光之门,他就没有再往前走,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两人。

“想不到会是在这种时候,她差点就成天魔了,很危险,但是我仍然恭喜你,主人。”

“嗯。”

“你的选择是对的,她没有辜负你的期望,这要感谢那位妖君,”蓝叱道,“接下来你要怎样让她接受安排呢?我们的时间不多。”

戒指上,紫水精反射血月光,依稀也透出一点温柔的红。

耗尽修为换来的机会,也许真的不应该放弃?

厚重的斗篷被掀出几道深深的褶皱,月抬起手:“希望之火被重新点燃,一切都已注定。”

在命运中顽抗挣扎的女孩,最终仍是要走上那条早已安排好的路。

第五卷 魔宫篇·月神传说(上)

第62章 强破虚天

冥界无日,黑黝黝的冥城上空悬着一片凄迷惨淡的阴月,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由太阴之气汇集形成的假月,鬼族便吸纳这点太阴之气进行修炼,环城游走的愁云之中,偶尔可望见飘忽的鬼影。

幽深的冥海里,来自天然的力量将海水向四周挤压开,形成一个无水空间。

寄水而生的种族,如此的厌恶水。

足底水波起伏,如同大片柔软的地毡,几抹白影映在剔透的水墙上,犹如惨淡的水光。

“有鹰非盯着,那权杖我们留在手里也烫手,况且不过是个妖器,对我们的用处不算太大,既然冥尊想要,你又何必……”

“不可!”阿浮君断然道,“有鬼门天然屏障,落入冥尊手中的东西再难取回,权杖用处虽然有限,但它是历代妖君之物,象征妖界王权,岂能流入冥界!妖界权杖在无迹妖阙手中丢失,将来我们重归妖界,妖阙已成妖界罪者,谁肯拥护?”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一名长老黯然:“无迹妖阙已经不在……”

“妖阙必须存在,”阿浮君道,“妖阙不在,妙音族必灭。”

众长老闻言齐齐皱眉。

之前那长老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阿浮说的没错,”老族长突然抬手制止众人,缓缓地道,“妖阙不存,灭我们的不是鹰非,而是苔老他们。”

倘若妖君白衣不曾存在,妙音族或许还能回归沉寂,既然曾经强大过,谁肯放过这样的威胁?

阿浮君道:“诸位长老也不必太担忧,冥尊这边我已暂且稳住,他有所图谋,就代表我们有谈判的空间,权杖之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众长老面露欣慰之色。

“阿浮,寄水族只有你了。”一名长老拍拍他的肩,叹气。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诃那!”另一名长老哼了声,“他若是敢带着真水元……”

阿浮君蹙眉:“兄长对族门的忠诚,诸位都看在眼里,何必生疑。”

“我相信诃那不会那么做,”老族长严厉地喝止众人,摇头,“但不是他,妙音族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阿浮,你莫怪长老们,他是你的兄长,可你们都是妙音族!”

他停了停,叹道:“用全族的希望,去赌一个虚无飘渺的机会,我知道诃那是个好孩子,一心想解脱妙音族,可他太天真了,这件事……若非阿浮及时善后,就是灭族大祸!他太让我们失望了!水神的诅咒,就是妙音族的报应!报应啊!”

先前那长老忍怒道:“他本来就糊涂,竟然被一个小女娃骗得团团转!要不是逃得早,妙音族早就不存在!此番逃亡,小子们牺牲了多少!神界早已覆灭,那个预言根本不可能实现,妙音族根本就没有……”说到这里,他已是再也说不下去。

没有机会,没有未来。亲口揭开如此残忍的事实,众长老皆侧脸,老眼流下泪来。

阿浮君冷声道:“灭族之祸,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老族长摆手吩咐:“罢了,让他们加紧追踪吧,尽快找到诃那,带他回来。”

众长老垂首答应。

“叫出去的孩子们都小心些,”老族长停了停,神情一黯,“诃那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么忍心……但真水元不能继续留在他身上,阿浮,你是个明白的孩子,我相信你会带给妙音族最后的生机。”

众长老皆沉默。

阿浮君平静地道:“我明白,我会准备好。”

老族长微微点头,扶着拐杖,与众长老一道消失。

片刻功夫,黑蓝的海水间只剩下一道白色身影,挺直,透着冷,犹如一块坚硬的支柱,任它波涛动荡,不曾晃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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