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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紫(93)+番外

火光映小脸,颜色始终不见好转,眉间犹有绝望之色,可知心里害怕至极,前额碰得发青,左边脸颊上几道指印格外清晰,已渐肿涨。

太在意,才会失了分寸。

洛音凡低头看看右手,又疼又气,抱着她发愣。

五年,他将她当作孩子般疼爱保护,悉心教导,要骂,舍不得,要罚,也舍不得,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别的。她不记前世,终于照他的意愿长大,善良,聪明,谨慎,坚强,深得仙门认可,他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如今,眼睁睁看她犯上同样的错,他竟不知所措,除了趁早警醒她,让她彻底死心,他又能做什么?

是他,将她再次带上南华,带回身边。

是她,引得他一次次心疼、内疚,想要对她好,想要弥补她。

他错了?还是她错了?

庆幸,庆幸她身中欲毒,早早被他察觉,否则后果难测。故意受伤,为的不过是让他紧张关切,故意受寒,是想留在他身边,天生煞气转世不灭,她性格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偏执的一面,是前世所没有的,他也曾留意,也曾引导,却没料到她会执著至此,叫他怎么办才好!

最纯真的爱恋,无奈错得彻底,正如前世那个卑微的少女,为了他甘受委屈,甘受欲魔污辱,弄得满身伤害,下场凄惨。

她不知道,其实她一直都陪伴着他,一直都在,在他内疚的心里。

倘若她记起前世,还会这样爱他?

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蔓延,在放大膨胀,心神逐渐恍惚,洛音凡低头看那憔悴的小脸,忽然想起仙门大会那夜,娇艳似梅花的笑。

奇异的诱惑,引发最深处的怜惜,他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去触摸。

那夜她倚在他身上,呵出热气将雪花融化,此刻的她却浑身冰凉,肌肤散发着重重寒气,透过被子侵入他怀里,如海潮初涨,荡漾着,一寸寸前进,一步步侵占他理智的沙滩。

冷与热,急切地想要碰撞、交融,以求平衡。这一刻,他几乎要立即掀开被子,将她紧紧贴在胸前,压在身下,用尽所有温暖她……

到底仙性未失,念头刚起,洛音凡便猛然清醒,仓促地缩回手,将她和着被子一道推开,起身踉跄后退,直到扶住桌子才站稳。

喘息片刻,遍体热意被压下,胸口有点疼痛。

再多的震惊,都及不上此刻内心的恐惧、羞惭与自责。

他洛音凡修行多年,够凡人活十几世了,早已将这天地间万事万物都看透悟透,内心清静如死水,谁知到头来事实告诉他不是这样,他居然还留有这样可怕的念头,更不可原谅的是,对象是自己的徒弟!作为师父,他一直尽力教导她,保护她,却不想如今竟会对着她生出这般肮脏无耻的……

洛音凡白着脸摇头,闭目长叹。

这些年赶着修炼镜心术,太过急进,竟有走火入魔之兆。

夜半,重紫伤势果然发作,冷汗将头发和衣衫浸湿,梦中喃喃呓语,含糊不清,隐约能听出“师父”二字。

寒毒外泄,化作虚火,她挣扎着掀开被子。

隔着薄薄衣衫,可以感受到烫热,肌肤细致,带着病态的白,好似一片晶莹无力的白色花瓣。

洛音凡没有动,任那小手抓上胸前衣襟,抱住他。

云姬之死

虽然重紫这回受了惊吓,又提心吊胆怕他责怪,比往常病得更重,可是她再不敢乱来,南华有的是妙药灵丹,细细调养,最终还是一日比一日好转,两个月后行玄再来看过,欣喜万分,与洛音凡说没事了。

那夜的事,洛音凡没有再提,更没有责怪,确定重紫已无大碍之后,第二日便命燕真珠接她去玉晨峰。重紫不敢违拗,让燕真珠先走,自己出门去殿上辞行,却见两个小女童站在外面,十分眼熟。

慕玉也在阶前,见了她含笑点头示意,又提醒:“里面有客人,掌教也在,谨慎些。”

认出药童,那位客人是谁不难猜到,重紫低声道谢。

殿内,洛音凡、虞度与卓云姬正坐着说话。

重紫先与虞度作礼问好,又走到洛音凡面前听他训话,洛音凡只说了句“仔细修行,不可懒惰”,便令她下去。

“弟子得闲,还能上紫竹峰走动吗?”

“修行之人在哪里都是一样,你既到了玉晨峰,当以修炼术法为重,凡事有你师兄照看,不可再像先前那般任性,为师会定期去查你功课。”

连最后一丝念头也断了?重紫垂眸,答应着就要走,谁知旁边虞度忽然叫住她,笑道:“怎的只顾师父,云仙子今后要在紫竹峰住下,她也该算是你的长辈,还不来拜过她再去。”

重紫答了声“是”,上前作礼。

卓云姬忙起身扶住她:“免了吧,不过是小住的客人而已。”

虞度道:“小住久了,或许就变长住了。”

卓云姬微笑:“虞掌教惯会说笑话。”

洛音凡终于皱眉,开口:“既已拜过,就不要耽误了,让她去吧。”

虞度笑,果然不说了。

见重紫脸色雪白,神情木然,卓云姬看了眼洛音凡,轻声:“去吧,你师父会去玉晨峰看你,授你功课。”

重紫默默转身,再与洛音凡拜别,身形摇晃不稳。

洛音凡不动声色扶住她的手臂,起身道:“为师还有话嘱咐。”说完带着她隐去。

刚出门,重紫便觉胸中闷痛,喉头甜腥,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吐出来。

肩上有道沉缓柔和的力量注入,难受的感觉逐渐减轻。

重紫抬起脸:“师父。”

“仔细养伤,不得再任性胡闹,”洛音凡收回手,淡淡道,“用心修行,下次试剑会,莫叫为师失望。”

重紫绝望地看着他走进殿门。

.

入夜,房间灯火冷清,但闻参天古木随风呼啸,不似紫竹峰的低吟浅唱,令人倍觉陌生。

一路走上玉晨峰,慕玉与燕真珠将她送到房间安顿妥当,可巧早起秦珂接了任务出去,要明日才回来,燕真珠与几个要好的女弟子便主动留下来陪她,此刻夜深,几个女弟子都先去睡下了,惟独重紫倚着床头发愣。

黄黄灯光,竟无端透着一丝阴冷。

“重紫?”燕真珠看着她半晌,忽然低声叹气,“不要犯傻,快趁早断了那念头。”

重紫扑在她怀里,眼泪似珠子般滚落下来。

原来她看出来了,可是怎么断,真的断不了!

燕真珠强行将她自怀中拉起,双手扳着她的肩,正色道:“你向来是个明白的孩子,怎的这回就犯糊涂了?此事你不能单顾着自己,你想,倘若掌教他们知道,你不想活也就罢了,那时尊者他老人家面上有多难堪,你就不为他想想?”

听了她这一席话,重紫如梦初醒,伤心被恐惧取代。

这些年她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失了谨慎,养成了这种任性的、顾前不顾后的脾气,一直以来只道自己委屈,却从没想过,此事一旦被发现,会害他落到何等尴尬的境地!她爱他,就更不能让他的名声受半点伤害。

此刻再仔细回味虞度的话,竟句句有深意,难道他已经察觉什么了!

简单的师徒二字,就注定她是妄想。

重紫又悔又怕,再想到他与卓云姬此刻如何亲密,心口就阵阵揪痛,要放又放不下,更加悲凉,羞愧伤心交迸一处,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等她睡熟,燕真珠仔细替她掖好被角,也自去隔壁歇息了。

门关上,房间寂然,灯影无声摇曳。

重紫睁开眼,翻身下床。

.

殿上珠光犹亮,卓云姬捧着盏热茶走过来,轻轻搁至案上。

洛音凡记挂着重紫伤势,恐她受不了又要做什么傻事,本就心绪不宁,搁笔,随手端起,愣了下又重新放回去:“时候不早,你且歇息吧。”

“我只看书,不打扰你。”

“多谢你。”

“那孩子,我也很喜欢,”卓云姬莞尔,轻声,“去看看吧。”

洛音凡没说什么,起身出殿。

卓云姬目送他离去,转身整理几案物品,忽见靠墙架上有只素色茶杯,杯身杯盖满是尘埃,不知多少年没用了,不由伸手取过来看。

一直执著地追随着那个遥远的背影,几乎快要失去信心,孰料有一日竟然可以走近他身旁,那女孩子,她是真的喜欢,更感激。

同样的名字,到底不是同一个,谁能想到,他这么明白通透的人也会因为内疚犯傻,果真把这孩子当作了替身,他的在意,他的关切,又有谁能抗拒?以致于引出今日的局面。白天她看得清楚,那双美丽凤眼里全是令人心疼的绝望,却不知道,能得他这样紧张,她其实也在羡慕呢……

心内酸涩,卓云姬轻轻拭净茶杯,放回原处。

“云仙子。”身后忽然有人低唤。

那声音听得不多,却很容易判断,卓云姬吃惊,转身微笑:“夜里不好生歇着,怎么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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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公认的第一美女,第一医仙,平生救人无数的最善良的女子,突然殒命,成为南华继净化魔剑失败后的第二件大事,轰动仙界,皆因她丧命之处,和那个糊涂的凶手,都与仙门最有名的一个人有关,在他居住的地方出事,已经不可思议,更令人称奇的是,天机尊者行玄仍测不出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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