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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女宗师(117)

江水眠眨了眨眼睛,道:“我那时候不会写这么多字,师父也不会。我就让那个姐姐帮我多写一句话在后头。后来真的打仗了吧!你逃走了么?”

也不知道卢嵇大概没怎么被女人套路过,还是对她有点看自家闺女似的天然信任,听她这一番话,感动的表情都软了几分,就差捧心了,道:“我以为你跟肃卿走了,就心里快忘了我了呢。没想到还是记得的。那几天真是没白养,明儿——明儿就带你上街玩去!”

江水眠忽然能理解一点抱金主大腿的爽感了。

她站起来,探头看向纸箱子里:“这都是信?都是谁给你写的?”

卢嵇笑了笑:“这是从小到大所有人给我寄过的信。有小时候我跟我哥到北京读小学校,我娘在保定寄来的信。嗯,这些是我哥去留学之后给我寄的信,里头还夹着英国的树叶。这是南下之后朝雨给寄的信,还有肃卿和你的来信。”

他坐在桌沿,江水眠撑着桌子,他给她一一细数,也忘了要给她上课的事情。

卢嵇笑道:“其实偶尔会再捡出来读一读。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幸好还有信留着,我也喜欢信封。就这一枚,肃卿从苏州寄到德国,初春的时候,必定上头沾了来自上海的花粉,三个月走在海上,沾了苏伊士运河的水汽,穿过了大半的地中海,又兼有德国铁路运信包留下的一点点蒸汽车头的烟灰。才到我手里的。”

比如他哥哥不在了,母亲也不在了。但信还留在那里,兄弟之间的拌嘴与鼓励,分歧和相似都留在信纸里;他母亲曾经精神歇斯底里背后的关怀与期盼,也藏在颜色微微洇开的钢笔字里。

江水眠曾经生活的时代,早已不是信的时代,但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卢嵇的感怀。

她一直以为卢嵇是个老不正经的骚浪贱,这会子却品出来。

他有点赤子之心。

有不明说的重情。有将心比心的同理心。

这些情绪对一个想做大事的男人来说,显得无关紧要,甚至有点绊手绊脚。在利己主义的世界里,这些情绪或许被叫做敏感与矫情。

江水眠穿越之后,总计较着世界历史的年份,计较着动荡之下自己的未来,好像什么都忍不住掰着手指算一算。前世爹不疼妈不爱,在家里多说一句话都要发疯;到了学校没什么朋友,性格有点难搞,张嘴乱插刀子。这样的江水眠,以前是最不喜欢卢嵇这种性格。

她总觉得没有什么情绪是斩不断的,没有什么人或事是非要流连的。

但她好像渐渐的变了。

或许是从过一回童年,老天爷强塞她一个爹开始改变的吧。

或许是从她因为要装小孩,不得不和善待人,不再装以前那副谁都瞧不上的欠揍样子,事情有了转机吧。

她对别人好一些,就想也不敢想似的,真的也得到了别人的温柔以待。

就在二人每天没几句话的柴米油盐里,在哄着隔壁唱戏的小哭包背词学武的日常里,在和卢嵇数年通信的字里行间里。就寥寥几个人,淡淡的围成圈,把她以前失去的、以为再也长不出来的一部分心肝肠肺,补了回来。

她开始喜欢卢嵇这样珍重每一秒的生活态度。

他像个孩子似的。这个装信的箱子,就像是他装满小石头、小布偶和照片的盒子,如今打开来看,他手指抚过每一块涂歪的浆糊,泛黄的邮票,都能说得出曾经的事情。

卢嵇像显摆一般,拿出了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我比较喜欢写内心比较柔软的男主角啦。不论外表是怎样的,但都要是很有人味的那种。

第36章

卢嵇道:“这封信, 是好早的时候我娘写给我的。那时候我哥还在读私塾, 我刚认识字。有次过年,她偷偷的塞在我枕头底下。说要我夹在字典里,等长大了再度。给你瞧瞧。”

她接过信来, 结果发现里面大概用了最少七八种语言写成的,连英文也没有,她认得出几行是法语,但其他的很多她完全不懂是哪国语言。

卢嵇笑道:“看不懂对吧。那时候我也心里纳闷。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娘是个天才, 因为她打算教我很多东西。”

卢嵇笑:“若是个普通女人, 或许忍一口气日子也能凑活着过。可她是二十多岁才被强逼嫁给徐金昆的。她在那之前, 生活在伦敦和巴黎, 懂十几门语言, 修哲学和语言学, 混过伦敦的东亚史学圈, 上过巴黎高等政治学校, 甚至她还会古冰岛语,斯拉夫语系里的语种她都有涉猎——却被老爷子骗回家, 打包送到一个军官家里,和他养的一群□□出身的姨太太住在一个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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