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193)

三人牵着马，任由泥土沾染鞋袜。不一会儿，身后一队人马逼近，擦身绕至他们前方驻足，定睛一看，为首的竟是昨日差点撞上的那辆马车上的少女洛燕通，她身旁二位大汉，正是当日护守在车两旁的。

洛燕通驱马上前挪了两步，使鞭子指着墨玉，开口道：“可是花墨玉？”

墨玉见来者似不善，便不敢承认，却说道：“我是姓花，但名恒，字抱璞，非墨玉也。”

“是吗？”洛燕通眼神凛冽，又扫向一边的姚菱她们，见师跃荷妇人打扮，便又使鞭子指向跃荷，问那墨玉：“是你老婆不是？”

墨玉急忙摇摇头，并余光撇看师跃荷，见她面色冷静无怒，稍作放心。当他想再应付几句好躲过眼前人时，却听那人朝大汉们言：“该是行侠仗义的时候了，此人应是个拐子，”

“哎不是不是不是，有话好好说，我不是拐子，她们两个是我姐姐妹妹。”

“是，他是我哥哥。”姚菱接话道，“家里遭了难，四处讨生活，看看有无出路。至于姐姐，守寡三年，夫家容不下，才跟我们来。”

“哦？”洛燕通将信将疑，又逼近一步，问墨玉道：“你果真不是墨玉？那我得来的脱奴证明，也不好给你了吧？”她从袖中掏出一张叠纸来，摇了一摇，“上面可敲了官印呢。”

见此，墨玉险些就要承认，但不知对方耍什么诡计，不敢多言，他看向姚菱与师跃荷，期望她们能出言拿个主意。师跃荷道：“敢问娘子尊姓大名？我们似从未见过娘子，更无主仆关系，又何来的脱奴文书？”

“噢，倒是，忘了说。我姓洛，名燕通，出自苍梧派。那个小崽子，想起来什么了吗？”

洛燕通，颇为耳熟的名字在墨玉耳边响着，于是本觉得眼生的脸庞忽然熟悉起来，他想起了幼时那个偶尔到乔家做客，会欺负他的苍梧的小主人。

“真是可惜，”见墨玉没接话，洛燕通感叹道，“想是我认错了人。听说他当年与他娘亲被红枫山庄的人接走，娘亲是红枫山庄的小姐，他也是红枫的外孙了，据说少庄主柳探峰膝下无子，若是红枫未突遭横祸，想来日后山庄便由墨玉继承了。”

她故意说了这么一番话，欲瞧瞧眼前这个崽子什么反应。谁知墨玉谨慎，仍旧一言不发。于是，洛燕通继续说道：“听说红枫的飞来横祸是那青琼派的班瑶，她一夜杀光了山庄里所有人。”

“不是！她没有！”墨玉情急脱口，顷刻就后悔了。收到这般反应，洛燕通心中已是了然。她把那叠纸扭成团，扔到地上，让马蹄子踩上好几脚，道：“我命你十日后务必到苍梧派，有羊羔美酒款待。”说罢，她令身旁大汉给墨玉一封邀请函，随后便扬鞭而去了。

见洛燕通他们身影消失于视线，墨玉赶忙捡起土里那团纸。“干娘杀了你家里人？”姚菱问道。

“别胡说！她没有，她……”墨玉有些心虚了，他突然对记忆不能十分确定，那晚太混乱，血淋淋的，他一直逃避去回忆。刻意不去应答她二人的提问，他展开那团纸一览，结果哪有什么官印，也没什么证明文字，仅有一首《丑奴儿》：莺啼燕舞枝儿细，杨柳依依。杨柳依依，疏影相留青竹篱。篱前玉笔诗书乱，墨滴毫嬉。墨滴毫嬉，竟是狂儿衣绢皮。

墨玉失望至极，但想到被邀去苍梧，或许还有别的机会。

“我们去苍梧吗？”师跃荷问道。

“我们？”墨玉惊讶于师跃荷竟然还不想回家去，更惊讶于她不怕苍梧会是虎口狼穴。“跃荷姐姐，不思乡吗？况而小菱她娘，思念小菱甚久了吧。”

“讲得对。”师跃荷道，“是该送小菱回家了。虽说那日我们趁萧管家他们不注意，驾车而走，可当他们回过神，必定是要再寻人的。兴许又托付了恩人。我们尽早回恩人住处，萧管家应在那里，由他带小菱回松江去吧。”

“是啊，我们回去吧。”姚菱的确想家了，这些天这般走一遭，她也明白过来，她不爱江湖，她偏爱市井，市井才有她写戏本的养分。

三人终于踏上回到班瑶家中的归途，忘记了，那掩藏在损毁车厢中的火铳。

☆、第八十一章 新春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况且允诺的酬金不少，不敢怠慢，韩梅鹤早早依照当日班瑶推测的地点，来到祁阳等候，甚至乔装进入了乔家做了两日工，却没等到想找的三人。又多拿了一天的工钱，方从别的家丁那里打听到疑似有个叫墨玉的来过，没让见老爷的面，被赶回去了。

得知这一消息，他惊恼万分，随即躲到无人的角落脱去乔装，上路追人。追了半日，路上瞧见的不是牧童鞭牛，老妪提篮，就是货郎开张，僧侣化缘。直到追到菜花田边，发现一堆稀烂的马车厢残骸被弃置于田沟里，仔细辨认，很像此前他乘坐的师家的那辆。翻开残骸片，其中有一只折掉的三眼铳，已被浸透了，想来，他认得不错，只是，没了车辆，他们三个又会朝哪里去呢？地上脚印杂乱，各个大小方向都有，韩梅鹤只好大胆假设，他们回去了班瑶家里。依仗自己轻功好，脚程快，他火速向班瑶的家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