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207)

捏着虫子，重新打开窗户，将那吵闹的东西甩了出去，正巧看见女儿洛燕通蹲在窗下，不知何故。

“做坏事了？”洛一高问道。

洛燕通连忙摇摇头，起身拐了个弯，踏进书房，默默找了张圆凳坐下。

“方才的螽斯是你弄进来的？”

“当然不是！爹，您睡好了？”

“能不睡好吗？看你的模样，苍梧发生了何事，要与我禀说？”

洛燕通手指扭绕着袖口，盘算着该如何向父亲坦白，如何把话讲漂亮了。可洛一高“先发制人”，道：“聂家庄的人，可见到了？”

“聂……聂家庄？”听到这个名字，洛燕通有点慌了，旋即似是思索明白了“真相”，说道：“爹，来赴宴的，毕竟是客人，不该任他们在主家乱跑啊。”

“乱跑什么？发现了异况？”洛一高道。

“那聂家庄，定是来找人回去的。”洛燕通道。

“是找人来的，找的是你，提亲来的。”洛一高道。

“你看，果然……欸，提亲？我？给谁提亲？”洛燕通惊愕道。

洛一高往茶盏中添了一枚雕花蜜饯，倒上茶水，传给了洛燕通，继而说道：“本来以为，定亲的会是他们大当家聂文的亲子，谁知竟是二当家聂贤她过继的嗣子。此子名墨玉，这个名字……”

茶水入喉，险些呛着，洛燕通偏过头去，用帕子擦干净了嘴唇。思索再三，她决定直说了，“爹，前些日子，我绑了人，锁了起来。这其中一个，便是那墨玉。”

给自己添茶的手一顿，拇指摩梭着壶柄，洛一高面色凝重严肃，冷冷说道：“听这话，你绑了几个？”

缓缓比出两根手指，接着解释道：“一个名跃荷，一个名墨玉。他们许是私奔出来的，本来还有一个丫头，但不再见其人影，不会被卖了吧？欸，还真有可能。那二人赚了个老仆沿途摆摊，应是缺钱得很。”

“缺钱便被你绑了来，怎么？有人会替他二人交赎金？”

“‘赎金’，姑且就称作赎金。或许某一刻，能用他换我们想要的。爹，您一定晓得，聂家庄名义上是由大当家主持，而实质上，他已被架空，早就由他妹妹，也就是二当家聂贤做主了。这聂贤如何做的主，不就是她带红枫山庄的人回去，给予她的扶持吗？别看红枫山庄毁了，但柳慰莱‘宝刀未老’，‘老骥伏枥’，红枫是她一手建立的，自变故后去聂家庄蛰伏，而今怕是到了要亮利爪的时候了。”

话毕，洛燕通明眸中露出期待，期望父亲能对她有一番称赞，谁知父亲并未对此多做评价，而是问道：“你绑人来，是在哪里动的手？都有谁看见了？”

“不敢在闹市行事，等他们到了山下郊野，四下无人之时，派阿隽、阿明、霁月三位师兄去做的。爹放心，这三人嘴门很紧，不会乱说。”

“他们最好能信得过。‘聂家庄定是来找人回去的。’呵呵，风声依旧走漏了啊。”洛一高冷笑道。

洛燕通急道：“我正是为此事来的。那个师跃荷，本被我关在万物阁，我今日去送饭时，发现人不见了，可能是被救走了。他们本同行，救了一个，不会不救另一个。幸好我不曾将他们关在一处，墨玉还在我们手上。聂家庄偏这时来提亲，太过巧合，定有蹊跷。”

“那墨玉锁在何处？我须一见。”

“万物阁地窖。”

“嗯？这叫没关在一处？还得将人移换了地方。”洛一高看了看庭外，“了圃不可藏人，被你娘发现了不得了。”

洛燕通不确定道：“那藏去……藏去任他呼叫也无人听见之处？”

“那你说说，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好？”

“地牢不行，会有弟子前去巡逻探查，那里也隔绝不了动静。都说‘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反过来想，越是安静的地方，呼声更响。藏去人声喧闹之处，人人沉浸于眼前事，不闻窗外事，那便金如土为佳。”说罢，她看了看父亲的神色，期望得到肯定。而洛一高并未多说，仅催促她快引他去万物阁。

掌灯时分，洛一高与洛燕通悄悄进入阁内，在一楼中堂中央，楼梯下，点上一盏油灯，打开那地窖之门，执灯跳入窖内。接着，沿路点燃每一盏壁灯。抵达最深处后，转动墙边佛龛中的香炉，墙壁訇然中开。洛一高将油灯先往前伸了伸，果然里边人如他预料，没那么“老实”，生生扑过来袭击。可惜身手太差，叫洛一高轻易掐住他的脖子，很快便把他掐晕了。

松开了手，看着昏迷在地的年轻人面容消瘦，内室散发出一股饭菜与排泄物混合发酵的味道，洛一高不得不捏住鼻子。他问那也捏着鼻子的女儿：“这是那墨玉？宛若枯竭之池中鱼，能撑到你计划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