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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新娘(22)

半日,贺起起身叹道:“好厉害的手段!”

想起当初他踩一脚就令石阶碎裂,白小碧不安地试探:“怎么?”

贺起道:“此人修习内功,必是个江湖高手,然而这两人的真正死因却是中毒,可见他们也怕落到别人手上,事先已准备了毒药。”

白小碧惊:“他们自己吃毒药?”

贺起笑道:“不是他们要吃,是不得不吃,若落到别人手上,泄露机密,回去必定要被处死,不肯泄露又要受折磨,生不如死,其实就算是行军征战,有时候也……”停住。

方才还在狠狠地逼供,转眼间就成了尸体,若非叶夜心及时赶来,那后果……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的,白小碧不停地安慰自己,却仍打了个寒战。

贺起美目一闪,看着墙角:“你自己挣脱了绳子?”

白小碧本就心虚,闻言不由自主朝窗户瞟了眼,支吾:“是我……”

贺起踱过去,拿脚拨弄那几截麻绳:“是你?”

几根麻绳都是散开的,一个人情急之下双手得以挣脱,必会忙着去解其他地方的绳子,哪里还会有心情解绳扣,且照常理看,解开绳子必会随手丢在旁边,又怎会专程扔到椅子背后?真正察觉到此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粗枝大叶,白小碧越发紧张,心知瞒他不过,索性作出疑惑之色,反问:“贺公子怎的也到这山上来了?”

贺起果然一愣,随即不动声色踢开麻绳:“方才路过这里,听到有人叫喊,因此过来看看,想不到是你。”

他不是去城里了么,怎会路过这后山?白小碧暗笑,分明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可见他也在说谎,不能单怪自己了。

大约是有意回避什么,贺起没再追究她的事,转身:“回去吧。”

小仆顺手取了截燃着的木头,走了几步又催促:“白姑娘?”

白小碧望望窗户,垂首跟上去。

待三人身影消失在远处,一个人举着支火把缓缓从门内走出来,纵然浑身衣衫湿透,看上去却无半点狼狈之态。

很快,几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作礼:“少主。”

火光映照俊脸,他低声:“问不出来?”

其中一人垂首道:“本来抓住个活的,可惜早有准备,让他服毒自尽了。”

他点点头:“原没指望问出什么,盯着的人多,今日之事不算稀奇,这些人的来历知道不知道都无妨,只是他们当中若有人认出我们,回去禀报,我们天心帮的麻烦就多了。”

那人松了口气:“少主放心,一个都回不去了。”

他笑了笑,缓步走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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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漆黑一片,温海与沈青竟然都不见了!客房没有点灯,白小碧与贺起主仆二人拍了半日的门,里面竟悄无声息,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贺起略有些变色,欲言又止,改口笑道:“莫不是温兄见你迟迟不归,出去寻找了。”

白小碧不糊涂,担忧:“会不会……他们也找上他了?”刚刚经历一场厄运,她越想越紧张,白着脸:“他一定出事了!”

小仆看旁边的门:“温公子倒罢了,沈小公子怎的也不在?”

贺起点头,安慰白小碧:“温兄必是出去寻你了,沈小兄弟是热心人,自然也会帮忙。”停了停又道:“虽说我没见过温兄的本事,但沈小兄弟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应付几个人没问题。”

温海也很厉害,白小碧记起来,可终究还是不放心,拿眼睛悄悄瞟贺起,低声:“那……怎么办?”天黑得早,夜里很冷,何况下这么大的雨,此刻郑府上除了门房值夜的,其他人都已睡下,既是来借宿的,且不能肯定温海出事,自然不好惊动主人家。

“罢了,我出去找找看,”贺起转脸吩咐小仆,“去点灯,再给爷取个灯笼。”

小仆答应着退去。

见他肯帮忙,白小碧忍不住喜悦,矮身作礼:“多谢贺公子。”本是不好意思麻烦他的,但如今除了这样,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贺起笑道:“你太多礼,我看温兄举止不凡,且善堪舆之术,不知师从何门何派?”

白小碧窘了:“我也不知。”

贺起意外,随即道:“是了,他说路过时救的你,你自然不知道,我看他必不会有事,或者寻不到你自己就回来了,你别慌。”

白小碧点头。

二人在院子里再站了会儿,小仆就提了灯笼回来。贺起接过灯笼与伞,嘱咐小仆:“仔细陪着白姑娘,不可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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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白小碧也打算出去寻找,然而想到方才的遭遇,恐怕那些人不死心又来,若再被他们抓去反而麻烦,因此她不敢乱跑,只打着个伞在院门处张望几次,仍是迟迟不见温海身影。

小仆打呵欠:“我们爷去找了,白姑娘别急,依我说,这雨大,外头冷得很,不如回房慢慢等吧。”

新衣裳还没做好,身上穿得单薄,且被雨淋湿了些,白小碧此刻全身冰凉,被风一吹,更忍不住发抖,然而她只担心温海安危,哪里肯回房,闻言道:“多谢小哥,你先进去吧,我再看看。”

小仆劝她几句,自回房去。

时已半夜,雨越发大了,始终等不见人,连贺起也没回来,白小碧实在觉得冷,于是往温海房间门槛上坐下,拉紧衣裳。

明明觉得是包袱,却带在身边倍加照顾,温海究竟是什么意思,白小碧怎么也想不通,但如今身边确确实实只剩这一个亲人,而且对她很好,突然连他也消失了,那感觉让她害怕。

他会不会在某天丢下她,独自离去?

灯光从房内透出,非但不觉温暖,反而更衬出夜的孤独与凄清,白小碧望着面前的雨帘发呆,突然觉得不光身上冷,心里也越来越冷。

朦胧中,有人靠近。

感受到正在被人注视,白小碧努力想要睁眼看,谁知那眼皮竟似被糨糊粘住了,怎么也睁不开。

轻笑声响过,一双手伸来将她抱起。

“在发热?”语气复杂。

大约刚从雨里来,那怀抱略带冷意,散发着隐隐的檀香味,有种奇怪的压迫感,令人不能也不敢抗拒,正是平日最熟悉的感觉。

他回来了?白小碧大喜,想要开口却没有力气,不自觉攥着他的衣襟,沉沉睡去。

风雨将至

寂静的夜,门被从外面推开,冷风里,一个人不急不缓稳步走进来,满身雨气。

黑衣女吃惊,连忙迎上去解他的衣裳:“少主怎的淋雨。”

“急什么,”他微笑着拿开她的手,往椅子上坐下,“如无意外,我想我至少能活一百多岁,其实二三十年足够了。”

黑衣女秀眉微皱,在门口吩咐下人备汤,然后转身道:“少主说什么话,主公会为少主寻到良药的。”

叶夜心含笑点头。

黑衣女压低声音:“那丫头如何?”

叶夜心道:“不算太笨,我们去得还算及时。”

黑衣女担忧:“想不到除了我们和正元会,这么快就有人盯上,今后恐怕有些麻烦。”

“是正元会有些麻烦,但念及同道之谊,我们或许能帮上一帮,”叶夜心低头解开衣带,脱了湿衣裳丢开,“对了,海云早起缠着想要宝光阁那串珠子,明日去买回来吧,否则她又要使性子跟我闹。”

黑衣女脸一沉,却不敢发作,忍耐着应下。

叶夜心微笑:“也只你办事叫我放心了。”

“替少主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属下先告退。”黑衣女说完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就有两个人抬了大桶水进来,待他们安置完毕退下,黑衣女才退出去,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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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浑身如被炭火烤,热得受不了,顷刻间又如同浸在冰水里,冻得发抖,几经折磨,至鸡鸣时分,白小碧终于觉得舒适了点,安然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低低的谈话声,勉强听得清几个词,似乎是什么“帝星”“客星”之类,其中意思却不甚明白。房间里还有人?意识逐渐恢复,白小碧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浑身如从水里捞出一般,贴身肚兜被汗浸湿,粘乎乎的十分不舒服。

房间迅速安静下来。

白小碧睁开眼,只见温海坐在床前椅子上看着自己。

白衣如雪,襟口半露出浅蓝色的里衣,腰间束着浅蓝色镶银钩的大带,手上是那柄几个月都未曾见他打开过的折扇。

白小碧先前有过一个识字的先生,所以论外表,温海实在和她心中的“师父”形象相去甚远,优雅沉稳,气势有余,倒像个贵族王公,然而范家被叶夜心算计,他明明落败,却仍能泰然处之,输得起赢得起,这份不合年龄的气度委实难得,加上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平日又不苟言笑,白小碧不得不心生敬畏,自然而然就当作长辈去对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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