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命新娘(3)

白小碧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已拉起她的手:“哭过了,我们先去吃饭怎么样。”

.

门井县虽小,生活却也没想象中那么乏味,有些店铺入夜并不会太早关门,还有些日夜都亮着灯的地方,供人娱乐,只是此刻夜深,外面行人已不多了。

两个人踏着月色灯光,静静走在街道上。

一切自然得不可思议,就仿佛亲人之间的感觉,被温暖的大手掌握,白小碧竟然没有抗拒,甚至忘记了男女之别,一个女子是不该跟陌生男人这么亲密的,她只记得很久以前,父亲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带她去街上玩,如今的情形和当年很像,莫名的安心,但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这一瞬间,她突然很希望身边人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或许男人真的天生就该扮演强者和保护者的角色,孤单无助的时候,有人依靠的感觉多么好。

不快不慢的步伐,透出十分安稳与悠闲。

被这种悠闲感染,白小碧悄悄抬起眼帘,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张很有魅力的脸,眉锋斜扫,鼻梁挺拔,上勾的嘴角挂着无数温柔,还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透着股子神秘,至少这张脸看上去很舒服很讨人喜欢,尤其是姑娘们。

热流源源不断自他手上传来,白小碧只觉双手发烫,渐渐地,这烫热感蔓延到脸上。活了十六年,除了父亲,还从未和别的男人这么亲近过,连城南张公子也没有。

她窘迫地想要抽回手。

他却微微一笑,适时放开她,眼睛看向另一边:“叫你们姑娘等我。”

白小碧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跟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说话。

小丫鬟抿嘴:“公子怎的还不回去,姑娘要我出来找。”

他随口吩咐:“我还有些事,叫她等我。”

小丫鬟答应着去了。

平日在闺中绣花写字,顶多学着理理帐,外出的时候并不多,因此白小碧听不大明白,只默然不做声。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快,不一会儿工夫,他就领着她进了城里一家生意不错的饭庄,让小二送上饭菜,然后叫过掌柜,丢出张银票:“这是她一年的饭钱,今日起她便在你们这儿吃了。”

掌柜接过银票,先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接着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然后又低头仔细看银票,半晌才连声答应。

白小碧也看得呆,那上面赫然印着“五百两”的字样,加了通行的钱庄的印,虽说自家也算殷实,但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爹爹拿这么大额的银票出来用。

“早听说你们做生意诚实,童叟无欺,银子不够的话,明日去金香楼找我拿,”他停了停,接着又笑道,“罢了,我看她也不好意思吃许多,五百两一年尽够了。”

白小碧的脸立刻红了,忙低了头。

客人话说得好听,掌柜笑着拍胸脯保证,再自夸了番。

“若有差错,加倍讨还。”他笑着拿扇柄敲敲掌柜胸脯,转身就朝门外走。

见他要离去,白小碧有点慌,跟着站起来。

他察觉到动静,也不回头,话说得随意:“我有事先走了,今后饿了只管来这里。”

白小碧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赖着人家吧,最终还是咬了唇没作声,右手紧紧捏着筷子,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发现自己不只忘了道谢,连他的名字也忘记问了,惟有身上披风依旧带着十分暖意,应该有他的体温,还有一种特殊的好闻的味道。

地理先生

现在已背了克夫的名声,比起先前反安全许多,白小碧也不再怕什么,吃完饭就回家,凑合着过了一夜,第二日大清早,她便赶到范家堆杂物的小院,朱全已经在檐下推石磨磨面了,白发如霜,与之相映衬的是那褐色的粗糙的脸皮,清晨还有点冷,老脸上出了不少汗,仿佛老树皮浸着露水。

“朱伯伯,我来磨。”不待朱全说话,白小碧就抢上前,却发现根本推不动笨重的石磨。

闺中小姐哪里做过这些粗活,朱全岂会不知,摸索着取出布袋与竹刷子递给她:“好孩子,过来装面吧。”

白小碧正在尴尬,闻言忙双手接过,迅速将磨槽里的面粉扫入袋里。

一老一少磨了大半天,直到午后才干完今日的活,二人将石磨清理洗净,朱全坐在檐下歇息喘气,白小碧去厨房取饭菜,既是范小公子留下来做活的丫头,厨房的人倒也没为难她,只是眼色古怪,知道克夫的事传开,白小碧假作不见,取了两碗就回来。

饭菜十分粗糙难咽,白小碧硬着头皮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见朱全吃得香甜,心里更加难过。

眼盲心不盲,朱全放下碗:“丫头没吃过这样的饭吧。”

“还好,”白小碧含糊着,端来一碗水,“伯伯渴不渴?”

朱全接过水喝了口,擦擦汗,叹气:“别说你,当年我也是吃不下去的,可还是硬逼着自己吃了快十年,不知我有生之日还能不能再遇到师父,叫他老人家救我脱身,自在过完最后两年日子。”

“脱身?”白小碧心中一动,“难道不像外头说的那样,伯伯是被他们强行留在这儿的?”

朱全先是点头,再又摇头:“他们不放我走是真,但这件事却是我自己作的孽,放心底藏了十年,一直没敢跟人说,声张出去只怕连老命也保不住。”

范家横行县里,想到父亲年迈惨死,白小碧忍不住落泪:“这么多人都拿他们没法子,伯伯的师父就能替我们报仇么,他难道比范八抬的官还大?”

提到师父,朱全颓败的老脸上竟露出几分得意,压低声音道:“我只见过他一面,他老人家虽不是什么大官,但本事非凡,论智谋……嘿嘿,必定能救我们出去。”

一个平民有这么大的能耐,斗得过范八抬?白小碧将信将疑,哪知后面朱全的说的话更叫她震惊不已。

“我命中无儿女缘,一生孤苦,直到十年前遇上师父,他见我可怜,有心指点,便传了点粗浅的相地术叫我用来谋生,说我受不起大富贵,趁早攒点银子找个寻常老实人送终,”说到这里,朱全脸上浮现出痛悔之色,“只怪我不听他的劝告,如今果然……唉!”

白小碧张着嘴半晌,终于回神:“朱伯伯莫非是地理先生?”

列位若要问这地理先生是什么,可得从民间俗话说起了,有道是“十个人挣得好,不如一个人躺得好”,但凡民间兴土动工,都要先请个高明的先生来看看风水,常见的是看宅,他们相信,住处风水关系到主人今后的运势。而看宅也分两种,一种叫作阳宅,正是寻常活人的居所;而另一种则叫作阴宅,顾名思义,就是人在阴间的住处,说穿了就是坟地,所以民间死了人,除去那些家贫的,大多会请风水先生看地,以免埋错地方死人作祟,若能找到块真正的风水宝地,死者能得安宁不说,还会福荫子孙,轻松一躺,阳世家人便得庇护,安享尊荣,这就是那句话的来历了。

在百姓眼中,这些相地的风水先生都是一等一的高人,所以称他们作地理先生,对他们极其尊敬。

地理之说原是与天文相对应,寻常地理先生主要就是相相地,而真正高明的地理先生已不仅局限于“地理”二字,他们非但能识山川脉理和地气走向,还精通天文,能看天象,能解奇门,能推算他人命运,甚至望龙气帝气,暂且不表。

推磨的瞎老头突然变作地理先生,换成谁都会惊讶的。

朱全道:“当年路过此地时,我见到有块极其罕见的宝地,可惜自身并无后人,且学艺不精,看得一知半解,只知此地十分罕见,若作阴宅必保子孙富贵,却看不懂它的脉络走势,本是无能替它喝名的。”料到白小碧听不懂,他一笑:“凡看得块宝地,都要先由深谙此道的人喝名,名喝得好,自能物尽其用,名喝得不好不吉,也会坏了宝地灵气,地理先生务必要精通风水,喝名,也好断定埋骨藏棺之穴,这便是寻龙点穴的功夫,你可明白了?”

白小碧点头:“懂了,伯伯当时没看懂它的脉络,是不能替它喝名的。”

朱全道:“未经喝名的宝地,便是在等待有缘人了,常言道‘寻龙容易点穴难’,先寻龙再点穴是规矩,若要反着来,非但是笑话,也绝无可能找到宝地,哪知当时我打听到一个故事,竟认准了那穴,跳过了寻龙这一步,也是急于寻人养老安享富贵的意思,所以不听师父嘱咐,与范家私底下商量,在一知半解的情形下强行替那块地喝了名,范家因此得了富贵,财势日壮,范二飞黄腾达,已官至尚书。”

白小碧失声:“难道伯伯的眼睛……”

朱全点头:“我原也料到会遭此报应,一心指望他们知恩图报,善待我替我送终,哪知范二刚做官,他们便将我软禁起来了。”

“可他们忘恩负义!”白小碧听得气愤,打量四周,“他们叫你住在这种地方,还要你磨面。”

上一篇:王妃归来 下一篇:千金散尽还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