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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王毒后(692)+番外

梁太医,从前荀太医的弟子,南疆王过世后,荀太医辞官归乡,他便顶替了师父的位子,任新一届的太医院院判。听了同僚的话,他亦有感而发道:“宰辅大人英年早逝,娘娘会难过是难免的,且再过些日子看看。”

另一名张姓太医摸着胡须问道:“我听说,娘娘与宰辅大人感情极好,小时候就跟咱们太子公主一样,一个被窝里长大的。娘娘的父亲因常年征战在外,宰辅大人又是当爹又是当兄长,好不容易才把娘娘拉扯大,在娘娘心里,宰辅大人比爹娘还亲。”

刘太医困惑道:“拉扯大?不是听说娘娘三岁的时候,宰辅大人就失踪了吗?”

张太医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三岁怎么了?你以为养到三岁很容易啊?那夭折的孩子有多少你是没看见吗?而且你没听说娘娘以前是个病秧子?宰辅大人这一身的医术,谁说不是为娘娘学的呢?”

说到这个,一旁的梁太医倒是想起了去年上半年一件事,那时容卿已不大在朝堂走动,一般早朝也告假不来,但因藩王作乱,朝廷时拿不下,容卿主动请缨前往西部平定藩王之乱。

临走前,容卿找他要了一些阿芙蓉。阿芙蓉是一味比较邪乎轻易不敢使用的药材,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连碰都不许人碰。盖因容卿本身也是大夫,定明白阿芙蓉的禁忌,他才给了容卿。

当时,他以为容卿是要拿这药物去祸乱藩王,如今一想,怕是那会子容卿就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才会拿了阿芙蓉给自己镇痛、平息咳喘。谁都没看出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强弩之末的身子。

西北风沙之苦,藩王之祸,暴民流窜,疫病横行,也不知他是吞下了多少阿芙蓉,才强撑着走过了那么一段艰难的岁月——智斗藩王、恶惩暴民、巧控疫病。一个人,做了百名大臣都做不到的事,呕心沥血,殚尽竭力。要说他是忠于皇上,梁太医不信,容卿此人,最是孤傲,不论是曾经有助于他的耿皇后,还是英明神武的南疆王,都没能真正入他的眼,他想守护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椒房殿那个不被百官接纳的皇后而已。

他越强,那群人才越不敢轻举妄动,大帅走后,他成了皇后唯一的外戚,他不倒,中宫不倒。

为了皇后,他一直苦苦地撑着,现如今,最强大的敌人被连根拔起了,他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走吧,你这一生,过得太苦了。

……

椒房殿内,玄胤陪在床前。

小德子抱着一摞奏折走了进来,瞅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皇上,您有些日子没早朝了,御书房的奏折也堆积如山,太傅大人挑了几个重要的,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玄胤脸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没看见皇后病了吗?皇后要是好不了,朕还批阅什么奏折?!”

小德子的脖子缩了缩,但见对方没大发雷霆,还是壮着胆子劝慰了一番:“娘娘是忧思过重,调养几日,必定能大好的,娘娘如今昏迷不醒,您便是守在跟前儿也没用,要不……奴才书桌给您搬来,您就在椒房殿办公如何?”

玄胤抄起床头柜上的茶杯朝小德子砸去,小德子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一下,额头被砸了一个大包,当即跪在地上,惶恐道:“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都忘记做奴才的本分了!朕要怎么做,需要你来教?要不要把皇帝让给你做得了?”玄胤语气如冰地说道。

小德子吓得手臂猛颤,折子哗啦啦掉了一地:“皇上赎罪!皇上赎罪!”

玄胤指着他的鼻子:“要不是看在你是皇爷爷留给朕的人,就凭你这副德行,朕早把你大卸八块了!还不快给朕滚?滚得远远的,朕不想再看到你!”

小德子屁滚尿流地爬出了内殿。

宁玥幽幽转醒,耳畔还回旋着玄胤暴怒之下的话音,张嘴,虚弱地说道:“皇上又生气了?气大伤身。”

玄胤忙拉过她骨瘦如柴的手:“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朕伤不伤身,照朕说,伤身了才好,你这病痛,合该朕也替你一半!是朕太自私了,没顾及容卿的身子,让他风里来雨里去,生生折损了寿命……皇后……朕对不住你……”

话到最后,已是难掩哽咽。

宁玥微微红了眼眶:“不怨皇上,是臣妾没用,不愿与接受那些朝臣的示好,大哥为怕臣妾腹背受敌、中宫不保,才屡屡请战,在朝堂上下艰难行走……若早知这样,臣妾就是与那些人坑壑一气又怎样?臣妾不要他这么辛苦……”

玄胤知她是悲伤到了极点才会口不择言,就算让她重来一次,她也不会做个奸臣手中的傀儡皇后,他抚摸着她脸颊道:“快别自责了。”

“臣妾如何不自责?臣妾是他妹妹啊,却连他身子亏空成那样都不知道……臣妾以为他还有很多年的活头……”宁玥泣不成声,“他在外面血雨腥风,臣妾却躲在这宫围之中,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用命给臣妾换来的安逸……”

“那照这么说,朕就是杀死他的帮凶了。朕明知他不易操劳,还准了他请缨西上的折子,是朕间接害死了他,你要怪,就怪朕吧。”玄胤难过地说。

宁玥用被子捂住头,哭得浑身颤抖。

“皇上,娘娘,太子殿下和小公主求见。”门外,冬梅轻声禀报。

被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玄胤眸光动了动,对冬梅道:“让他们进来吧。”

皇甫澈与皇甫倾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各自手中捧着一个装了食物的托盘。

“父皇,母后。”二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连一贯调皮捣蛋的皇甫倾都乖巧温顺得不像话。

玄胤笑着看向二人,眸光扫过他们手中的托盘:“这是什么?”

皇甫澈道:“听闻母后近来胃口欠佳,儿臣与妹妹亲自包了些饺子,想请母后品尝,儿臣做的是牛肉番茄馅儿,妹妹做的是玉米虾仁馅儿。”

“很好,都是你母后爱吃的。”玄胤赞赏地点点头,望向床内已经收拾好情绪的宁玥道:“孩子们做的,好歹尝一点吧。”

宁玥顶着红肿的眼睛,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母后还不是很饿,给父皇吃吧。”

“可是母后,我们是给你做的呀!”皇甫澈睁大眸子道。到了这个时候,不屑扮嫩的他不介意拉面子。只要母后能好起来,他什么都愿意干的。

宁玥还是不想吃,可对着孩子的一片赤诚之心,又很难讲出拒绝的话,她垂眸,艰难都说道:“你何必这么逼我?”

一生气,又忘记敬称了。

玄胤倒是不在意这些,揽住她肩膀道:“不这么逼你,真看着你饿死吗?我做不到。”

你对谁都心狠,唯独对容卿、对孩子,柔软如水。

皇甫倾捧着盘子来到床前,奶声奶气地说道:“母后,你为什么要哭呀?是舍不得舅舅吗?他们说舅舅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要很多年以后才能回来,要不……我们给舅舅写信吧?让舅舅别玩那么多年,早点回来,倾儿也想他呢。”

宁玥抱紧了女儿。

……

到底是不忍心让两个孩子失望,宁玥逼自己吃了几个饺子。玄胤见这一招果真有效,立刻免了皇甫澈与皇甫倾的功课,让他们寸步不离地守着宁玥。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久,宁玥本就想把自己龟缩起来,玄胤偏要把她最狼狈懦弱的一面呈现在孩子的眼皮子底下,堪堪强撑三日,第四日便郁气结胸,吐出了鲜血。

玄胤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暴躁得将太医院十名太医全都打入了天牢。

山雨欲来,整个皇宫都笼罩着一股可怕的气息,宫人行在路上,也再不敢大声说话,彼此碰了面,都只是点头而过,有不懂事的小宫女追着小太监在御花园跑了一个来回,回头就被掌事姑姑罚进了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