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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园藏爱(28)

“皇上是去西川了解民情,又不是去游山玩水。随行的都是男人,你一个小姑娘多不方便。我不在的日子你就跟着杜太医好好学,别偷懒,等我回来会考你的。”

“好吧……”

别看安致君一向儒雅温柔,但是他决定了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我已经和御膳房的赵御厨说好了,你若是饿了就去找他,他会给你开小灶的。还有制衣局的肖公公,我不在的时候你若又长个了,衣裳不合适了,就去找他。这些银子你留好,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什么时候该花钱打点。但是财不可露白,明白吗?”

“嗯。”路小漫点了点头。

虽然安致君从衣食住行都给她打点的妥妥当当,她还是觉着失落。

安致君能找到这么多人关照路小漫,也是因为他在宫中行医不论尊卑,往往雪中送炭,积攒了上佳的口碑和人缘。

两日之后,光烈帝离开帝都前往西川,安致君也跟着离开了。

城楼上送别的人太多了,都是后宫中品阶较高的娘娘,还有几个皇子,三品以上的朝臣,路小漫没那个资格,只能待在太医院里瘪着嘴巴配着药。

“你的嘴巴就快能吊药包了。”

略微上扬的尾音,悠然自得的语调,路小漫不需要抬头也知道对方是谁。

“四皇子,您没在城楼上送别皇上吗?”

“孝顺的皇子太多,少我一个也不少。”轩辕流霜靠在桌边,其他医僮们纷纷行礼,只有路小漫仍旧聚精会神地称量着草药。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面上,路小漫骤然想起那一日他含住自己手指的情形。

“殿下来太医院不知可是要向哪位太医问诊?”

轩辕流霜勾过药包上的细绳,随心道:“找你啊。”

“找我?”路小漫眨了眨眼睛。

对方却撩起了袖子,将手腕伸到她的面前,“看看你有几分安太医的火候了?”

路小漫没好气地按上他的手腕,这家伙身体好的很,一点毛病没有。

“嗯,殿下脉象沉迟,手脚冰凉,看来是有些阳虚啊!”

男人最忌讳被说阳虚,路小漫等着老神在在的轩辕流霜变脸色。

谁知道他却反手扣住了路小漫的手腕,向前一倾,唇角的那一抹笑勾起桃花无数。

“你要不要试一试我有没有阳虚?”

路小漫顿住了,赶紧将手收回来,脸上涨红,而且还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轩辕流霜无声地笑了,手指触上她的耳廓,路小漫赶紧躲开。

“看你没事还瞎说。”

“是谁在瞎说呢?”

清朗的男音响起,年轻却沉稳的声调令所有医僮再度低下头来。

“二皇子!”

路小漫顿了顿,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和其他人一道行礼。

匆匆一瞥,她只看见对方绣着墨色祥云的领口还有腰间那块剔透的东海暖玉。

“二哥。”轩辕流霜转过身,靠着桌子懒洋洋唤了一声。

这就是二皇子轩辕凌日,端裕皇后的独子,也是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选。

“流霜真难得你没在重华园里吹箫弹琴,反倒来了太医院里与医僮闲聊了?莫不然你厌烦了音律,对医道感兴趣了?”

轩辕凌日没有发话,任何人都不敢抬起头来。

☆、痘疮疫病

“哈哈,原来在二哥心里,我就是个附庸风雅的人。”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入朝为父皇分忧了。”轩辕凌日的手掌按在轩辕流霜的肩上,“无论音律还是医术,可以用来调解心情,但绝不能让自己沉浸其中。”

“知道了。二哥,父皇这一次前往西川前不是下旨让您监国吗?您应该很忙吧?”

轩辕凌日低沉地一笑,“少来,就是我打扰你在这儿和医僮闲聊,想支走我吧?”

“哈,我的小心思都被二哥你拆穿了……”

“我知道你曾经中过西域毒芹,所以现在才会对这些草药感兴趣了吧?”

“那是,有些东西用在对的地方是良药,祛瘀除脓。同样的东西,用在别的地方,却能要让人性命。实在有趣的很。”

“唉……”轩辕凌日摇了摇头,“明年你就行成人礼了,我会向父皇请奏让你去工部或者户部好好学学,可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

“二哥……你还是放过我吧……我还打算成年可以离宫之后,就向父皇请去游历我轩辕王朝的大好河山!才不要被困在这巴掌大的京城里。”

轩辕凌日叹了口气,“你何时能长大啊……”

待到他离去,轩辕流霜的手指扣了扣桌面,“都起来吧,你们的脖子不累吗?”

路小漫这才从桌子下爬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成年的皇子,轩辕凌日的沉敛以及富有压迫性的气质令路小漫的后背都凉了。

“他吓着你了?”轩辕凌日向后仰脑袋,正好对上她低垂的眉眼。

“有点儿……”

但路小漫并不是没有见过轩辕流霜那样富有压迫感的样子。

她心里隐隐知道,轩辕流霜其实和轩辕凌日是一样的,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将真正的自己藏在无害的笑容之下,那是层层的迷雾薄纱。

她掀起一层,会有另一层涌来,让她更加迷惑,更加找不到出口。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待在他的迷雾之外,至少她还能看清楚他以外的世界。

之后数日,太医院变得紧张了起来。宫中不断有宫人出现寒颤、高热的症状,而赵良仪宫中的一个宫人竟然出现了斑疹脓疮。

前往诊治的太医回来之后,整个太医院陷入一片哗然。

那就是宫中竟然出现了痘疮!

接连着几日,不断有太监、奴婢倒下,而赵良仪也被染上了痘疮,她的宫门紧闭,每日宫人都以布巾围着口鼻,将汤药、膳食放在距离宫门几丈外的地方转身就跑。

宫中人心惶惶,竟然出现将一个有些咳嗽的小太监推入观景池中淹死的事情。

端裕皇后下旨,命所有妃嫔、宫人都待在各自宫中不得外出。所有出现痘疮症状的宫人甚至于主子都必须移居至北宫。太医院着手配制药草分发给各个宫苑。宫人们都忙碌着以药草熏烤各个角落。

路小漫与医僮们一起,忙到夜里还在配制草药。

她的心里是恐惧的,那年老家泛滥痘疮瘟疫,村子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被染上,前几日还见到谁在河边打水,过几日人就死在家中。没人敢入内为死者收尸,村子里的人都是连着茅草房一起烧掉。

路小漫的父母还有哥哥都是死于痘疮。

那时候母亲与哥哥刚开始发冷,父亲就觉着情形不对,叫了路小漫的爷爷戴上她藏到山里去。村里人早就失了心性,他们不让母亲与哥哥出门,只有父亲每日照顾他们。不用多久,父亲也倒下了。

不到一个月,路小漫就在山上看见自己家的茅草房子被烧着。

她看着那红彤彤的一片,眼泪吧嗒吧嗒掉落下来。她知道家里人都去了。

爷爷轻声说着:“别看,别看。”

路小漫却没有偏过头。

她将这一切牢牢看在眼里,刻在心头。

她的家人最痛苦最恐惧的时刻,她逃走了。

这是她这一生都要背负的痛苦。

数月之后,爷爷带着路小漫回到村子里。村里人都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三户人家。路小漫与爷爷为了讨一口饭吃,会帮着被人家放牛、挤奶。

路小漫发觉牛身上也有类似痘疮的疹子,当晚回去告诉爷爷,爷爷就发觉她的手指上也起了小疹子,爷孙俩吓破了胆子,再不敢替人家放牛。

路小漫叫爷爷走,因为自己可能也染上痘疮了,可爷爷却不肯。他说自己除了小漫就什么都没有了,要死他们爷孙俩就死在一起。这是那个死老头子做过的最神勇的事情。

只是路小漫既没有出现高热也没有打寒战,只是手指上的脓疮不怎么舒服,过了几十二十天,她指尖的脓痂脱落了,爷爷才拍了拍胸口道是虚惊一场。

在那之后,爷爷便带着路小漫离开了他们的小村子。

“小漫!小漫!你发什么呆呢?”杜太医的声音响起。

“啊!没什么……”路小漫揉了揉眼睛,她累了。

“行了,你去休息吧!眼睛都红了!”

“这怎么行?大家都忙着呢,我怎么能偷懒?”

“那你随我过来,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路小漫跟着杜太医来到药房外,他将一个小瓷瓶塞给路小漫,压低了嗓音道:“丫头,这是专门给宫里主子配的药,用来预防痘疮的。陈才人服用了这药可还是染痘疮去了,多半这药也没多大用处。但我还是偷偷给留了一点儿,你拿去悄悄吃了,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路小漫心中一颤,“杜太医……我……还是你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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