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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32)

作者: 陈本 阅读记录

其实我的主见并没有那么强,一直被压着的人,在面对人生选择时是需要别人把关的,当她偶尔冒出点自己的意见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不是成熟到可以做抉择。

但事实是,我妈就是同意了。

她似乎攒着一股劲儿,她想让我不带有任何附加价值,凭真凭实领打败家长圈的其他孩子。

可是当我频繁需要补课的时候,这种实力本身就不纯粹了。

杜迦佑的手机又响,他放下刚拿起的笔,捞过手机看了一眼,眼角终于有了笑意,没回,朝窗外看。

窗外人影如织,他的目光仍没有在某个人身上聚焦,但他的气消了。接下来的时间,他认真负责地给我理了几个公式,并教我如何举一反三。

我说我得消化。

他说我得走了。

“我还没完全会。”

“就算是根木头,在刚才的两个小时内也该有些收获。”他拎着外套站起来,“我真得走了。”

没人看着的时候,我很难集中注意力,因为我有一部分表演型人格,我需要观众。

我在咖啡店熬了五分钟,直到杜迦佑的讲解被烦躁取代,就开始收拾东西。

下午两点,这条街越来越热闹,有几个穿着前卫的姑娘站在商场门口拍照,挡着了我的路,她们收起摆好的姿势准备让我,但我在她们决定让的前一秒穿了过去。

从镜头和她们之间。

我没回头,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心态,也许会聚首议论我,也许不想摆拍了,无论哪种,我都因为这种破坏感而有了几分钟的愉悦。

我背着包准备进地铁站,寒风被周围的玻璃挡了几分,一阵暖意即将袭来。我本该进去暖暖的,如果不是我看见了杜迦佑的话。

他站在街角,背靠着路灯杆,夹着一支烟朝左侧的人拍了一下。烟雾在那人的身边绕,我看见两人都笑了起来,看见杜迦佑的手不着痕迹地滑过对方的腰,看见左侧那个人的脸。

是个男生。

小时候我不爱吃蛋黄,我妈总是想尽办法逼我吃,她最擅长的事就是逼我,我最擅长的事就是在吃了之后把蛋黄吐出来。

此时没有蛋黄,所以我把那本布满了杜迦佑讲解思路的笔记给撕了。

这比催吐更让人厌烦,催吐只是身体记忆,可刚才那个画面却是对我的精神污染。

进了地铁站之后,我给周屿焕发了消息,我说以后不用杜迦佑补课了。

因为无论他有聪明,都不值得我服。

我不是天生看不起这一类的人,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我对他们给予支持,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小姨连提及这个话题都会被我妈骂,而我是不能站在我妈的对立面的。

.

周屿焕亲自教我。

他把手头的事往后挪了两个周期,我妈知道后对他的印象又扭转了过来。其实我知道,即使他对我不理不睬,我妈也不会劝我跟他分的,毕竟他家条件摆在那。

只是被人捧惯了就容易分不清主次,我跟我妈犯着同步的错。

补课的时候我的心思总是不纯粹,我喜欢闻他颈项间的烟味,喜欢看他握笔时修长的手指,喜欢他的侧脸,他手腕的香气。

他讲完一道题,问我懂了吗,我没回答,往他怀里钻。手沿着他卫衣的边缘往里伸,呼吸顺着从他的喉结一路往上,到嘴角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下,我说我成年了。

这种暗示他不可能不懂,从小到大他身旁凑上来多少女生,暗送秋波的,直言不讳的,他把界限守得很牢,只把我圈在了里面。

所以这种事是水到渠成的。

可是他没动。

他的手就放在我的腰部,只要他伸进来,在这干燥的冬日里就能燃起一把烈火。

可是他没动。

从我进门到现在,他的眉心一直没舒展过,他有烦心事的时候任何人都挪不开他的心思。

我以为我能。

我们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的自尊心也被碾得粉碎,当主动变成埋怨的时候,他扣紧我的腰,在我额头落下一吻,是安抚,也是拒绝。

那天的题目我始终没听清,耳边嗡嗡作响,直到回了家,我才发现是手机的震动。

焦穆又给我打电话,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今天我跟周屿焕在一起,于是接通后的第一句话我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他。

他笑嘻嘻的,跟我道歉,说以后注意点。我说有什么好注意的,我跟你又没什么。

他顿了几秒,说:“我想跟你有什么啊。”

“你说话注意点。”

“这有什么,我不遮不掩,喜欢一个人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把她带上床,不然谈恋爱干什么,大家都挺忙的。”

他跟我说话越来越直言不讳,我骂了他几句把电话挂了。嗡嗡作响的声音还在,我洗了把脸,突然想到我面对周屿焕和焦穆的时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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