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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8)

作者: 陈本 阅读记录

就意味着,我从没能停下来看看他是否在坑里崴过脚,是否曾需要被人拉一把,是否孤独,是否迷茫。

我也从没想过,了解这些如此重要。

因为目前,我只是一个刚踏入高中的十六岁少女,我没时间想那么多。

繁琐的日杂,就够我忙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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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我爸工作调动,离开了杭州,周屿焕来我家的次数变多了,我问他干嘛老往我家跑,他说让我感受一下父爱。

我把他胳膊抓过来,咬了好一会儿。

牙齿印很深,我咂了咂牙,“你不介意吧,我咬我爸的时候他都不会打我的。”

他把我胳膊抓了过去,力气大,我挣不开,胳膊贴上他嘴唇的时候,我叫出了声,但他没张嘴,闻了两下,我打他,“变态,你闻我干什么。”

他说好闻。

我说你变态死了。

那段时间,我不仅要被他抓着去闻,还得被迫完成他布置的作业,如果完不成,他就不给我钱。

我问我妈为什么要把卡放在他那里,我妈反问我有没有理财能力。

我闭嘴了。

我完全没有。

藏在书包夹层里的那些钱,早就被我花掉了,关键我什么都没买,也不知道花哪里了。

我跟周屿焕说钱不禁花,他说因为那不是你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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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高中管得好严,我问周屿焕受得了吗,周屿焕说不能,我说我们逃课吧,他说只要我敢,就能保证我以后没钱花。

我又想咬他。

但忍住了,最后只冲他咂了咂牙。

军训是我最难以忍受的了,我好动,又不能吃苦,收起自己多余的动作站军姿的时候,一只飞虫跑到了我的眼睛里,我眨了眨眼,它没走,我伸手挠它,教官让我出列。

我快走几步,教官问我知不知道错哪了,我摇头,他让我面对大家站军姿。

这事儿被周屿焕看得一清二楚,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端着饭碗来找我,“你这么厉害啊,当表率了。”

“哎呀你好烦。”

“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我撸起他的袖子,在他胳膊上狠咬了一口,然后自觉地把胳膊送到他面前,“你别打我,我给你闻。”

他闻了两下,拉住我手腕,塞他口袋里,我说:“周屿焕,我怎么吃饭。”

他拿起我碗里的勺,舀一点饭,塞我嘴里。

继能吃上不冷不热的菜之后,被人喂饭的体验也挺好的,“你有天赋,当我管家吧。”

“开多少工资。”

“我钱都在你那儿。”

“行。”

他能做的事真挺多,帮我值日,给我倒水,还端吃捧喝,开学一个月,我胖了七斤。

我摸着腰上的肉去找他算账,他问我想怎么算,我说你把这些肉弄掉,他拉着我到操场跑步,每晚五圈,一般第二圈的时候我就喘了,就拽着他的衣角,一点一点往终点挪。

他对我好的时候是真好,严的时候也很严,我提了嘴要减肥,他就管控好我的饮食和运动。

一个星期,我就瘦了五斤,我求他给我吃点,他问吃了算谁的,我说算我自己的。

他说:“算我的,因为你胖了之后又要来找我闹。”

他没让我吃,为了锻炼我的意志力,还带我去看别人吃夜宵,我馋哭了,抱着他哭,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身上,他说我脏。

我说:“哥哥,求求你,给我吃点吧。”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称呼对他来说真的很管用。

他让我去点。

我点了两串大鱿鱼,跟老板说加辣,老板说辣椒很辣,我说再辣能辣到哪去。

结果第一口,我俩就冒了汗。

已经入了秋,晚上有些冷,我们往家走,路边都是车,来来往往的人都朝我俩看,我俩边吃边吸鼻子。

最后一口吃完,我哭着说:“真的太辣了!”

他给我擦眼泪和鼻涕,又去买了瓶水,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我问他先往左还是先往右,左是我家,右是他家,他说直走。

那晚我俩谁家也没回,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到我腿发麻,我拽着他的袖子,“我走不动。”

“你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哪儿吗?”

我摇头。

“火车站。”

我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这个点能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看日出。”

“那走。”

我的证件都在他那里,因为开学那天我把资料搞丢了,急得大哭,他带我原路返回去找,找到之后就把我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放他身上。

到了售票大厅,他说买两张去泰山的车票,售票员说最早一班是明天上午九点,我拉着他,“算了,我困了。”

第二天刷微博正好看见一张日出的照片,我转发给周屿焕,我说早知道就买票了,他问我后不后悔,我说我肠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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