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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融你心(6)

喝蛇血是刁月菱十八年来每天早晨的酷刑,如果能够,她真不想再尝这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但阿娘却说,这是唯一能帮她控制体内余毒的良药。

说也奇怪,她也曾拒喝过蛇血,结果当晚全身的皮肤痛的如火烧一般,甚至还渗出鲜血,从此以後她再也不敢任性,认命地将蛇血当作是赖以维生的必需品。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她有时还真感谢这碗蛇血,因为这段时间是她一天中唯一见的到阿娘的时候。

阿娘每天清晨去「蛇王洞」为她取蛇血,随即亲自替她送来,此外其他时间,阿娘都待在「祖屋」中,与她分开居住。

「快喝吧!搁越久血腥味越浓。

」刁翠凤知道月菱不情愿,但她更清楚蛇血对女儿有多重要,绝对由不得月菱任性。

刁月菱叹了口气,在母亲的注视下拿起碗将蛇血一饮而尽,结束了今天的酷刑。

但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刁翠凤注意到月菱颈上那片不寻常的红肿,她不禁愣了一下;虽然月菱颈部的皮肤一向溃烂或脱皮,但从来不会有这种淤紫的情况,这看起来根本就像是被人用力勒伤的!刁翠凤心中发怒,她确定女儿一定有天大的事瞒著她。

刁月菱喝完蛇血,注意到脸色很难看的母亲,「阿娘……」她撒娇地笑了笑,不知自己的伤露出了破绽。

刁翠凤没说什么,她心里另有打算。

「菱菱,你喝过蛇血阿娘就放心了。

几位长老还在「祖屋」等阿娘去开会,阿娘没办法陪你了。

」刁月菱点点头,她早已习惯阿娘这样来去匆匆。

她将刁翠凤送走後,又回到了房中,这一次房里只剩她一人,突然间,聂无方幽冷深邃的眼眸毫无预警地浮上她的脑海……在自己的家里,早先那种致命的恐怖似乎不再可怕了,刁月菱回想著昨晚发生的事,觉得这是她度过最漫长的一夜。

她并不後悔救了聂无方,她知道自己若是见死不救,现在一定会自责得要死,更何况她很高兴见到聂无方醒过来,虽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想杀了她。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聂无方的心里对人怀著这么深的敌意?他应该很清楚知道她没有恶意,那她看到他的脸、知道他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该有多累了,折腾一整晚,几乎完全没休息。

於是她疲惫的走到床边,索性和衣一倒而下。

闭上眼,她静静等著自己坠入梦乡,但她理该倦极的脑袋却不停的转著,转来转去都是聂无方的一切:她想到他的浓眉、想到他冰冷的眼神,想到他薄薄的嘴唇……天哪,她的耳根又烧起来了!其实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她曾在他昏睡时仔细瞧了他,为他深刻坚毅的脸型及五官惊叹过。

她很好奇,独龙族以外的男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他们是否都像聂无方这么冷漠严酷?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是个谜,他们独龙族定居在这儿的数百年来,从不允许族人离开这里,也不准任何外人闯入。

所以,好奇应该也是她救聂无方的一个理由吧!想起聂无方沉睡时的安详,刁月菱又不忍心了:他虽无情,但她可不能这么狠心,若是弃他不顾,他一定会没命的,那先前救他的工夫不全都白费了?草药和食物一定要送去给他,反正保持距离就行了,她可以远远丢进去。

想到这里,她不禁无奈地笑了:她对他还是无法见死不救的。

她决定等到天黑再偷偷去看他。

打定了主意,刁月菱的心笃定下来,方才消散的疲累感又涌上心头:想来真好笑,因著这身怪病,她一直十分孤独,没想到除了阿娘之外,一个要置她於死地的陌生人和她交谈的语句竟比任何同村族人还多:或许,这又是她想救他的另一个原因吧!禁不住睡魔的催眠,刁月菱缓缓入睡,唯有在睡梦中,她才能忘却孤独。

+++夜已降临,石洞内一片漆黑,唯一的微光来自聂无方双掌:他紧闭著眼,正提起全身真气疗伤。

他试著深呼吸,发觉绷紧的胸膛已没那么疼痛,少有表隋的睑上不禁掠过一丝喜色。

看来今晚他可以继续赶路了,耽误了一天,他得尽快离开这里,否则那些紧追不舍的喇嘛随时会追上来。

他实在很纳闷,不管他逃到多远,那些喇嘛总可以尾随而来、甩也甩不掉,这种诡异的情形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想到这里,他冷极了的眼里突然窜起一股怒火;那些喇嘛竟能将他逃亡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他们到底对他了解多少?难道是出了内奸,早将这次的行动告知了布达拉宫?没关系,等他回到应天,一定会将这事弄个明白!抚著胸口,指尖触著那些扎紧的布条,他想起了那个救他的女孩,今早,他真的想杀了她!「盗魔」的名号名满江湖,他看上的东西没有到不了手的,但也因而树敌无数,随时有杀身之祸,能安度至今,全靠他行踪神秘,也因此他习惯除去见过他的人。

但他再心狠手辣,也清楚那女孩虽多事,却不至於死有余辜,至少她一心想救他。

所以她走後,他开始後悔自己的举动,但今晚就要离开的他是绝不会再见到那女孩的。

这样也好,这件事就算了吧!他就当她从没见过他。

再次静下心,聂无方将真气导入丹田,继续运功疗伤,希望今夜能顺利地离开这里;瞬间,一阵微小的声音惊动了他!他迅速睁开眼,锐利的眼光往洞口看去,只见昏暗的夜色下隐约有一道人影。

是她!聂无方惊讶地想,这女孩怎么又来了?她不怕他又要杀她吗?他没有出声,静静地想看她要做些什么。

刁月菱在洞口蹲下身子,由肩膀上取下一个布包,在布包里她装了一些面饼及水果,还有最重要的药草,这些是她特意为聂无方带来的。

她从下午就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到现在夜深了,她才敢偷偷出村来。

她由外往里望,很希望能看到聂无方的情况如何,可惜洞中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到,「聂大哥不知怎样了?」她真担心他的伤势,但是一想起早上的经验,她就不敢进洞接近他,迟疑了一下,她决定还是把东西留下就好了。

将布包拿在手中,她将它轻轻放在洞口,但想想不妥,她又将布包往里推进一些,「聂大哥伤得不轻,万一起不了身,不就拿不到东西了吗?」刁月菱实在不放心,不由得又将布包推得更里面,整个人都进入洞里,完全忘了保持距离的决定。

聂无方冷眼往外看著,嘴角却破天荒地往上扬起:他见到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正缩著身子推著一团东西朝他而来……她是在怕他、不敢接近他吗?那她又为什么要来呢?「你来做什么?」聂无方其实不想理她,但心里的疑惑令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远远传来的声音让刁月菱僵住了所有动作!她先是觉得害怕,但欣喜的心情很快取代了一切,因为她发觉聂无方的声音不一样了,似乎有精神许多,看来他的伤势一定有起色!她不禁感到高兴。

「我……我替你带吃的来……还有草药。

」她小心翼翼地说,希望不会惹怒他,毕竟她被早上的情形吓坏了。

听她结结巴巴,聂无方不禁皱起眉头:看来这女孩真的很怕他,不过想也知道,有谁能在快被杀了的情况下不恐惧呢?说真的,他很讶异她居然还会为他带东西来。

没听到任何的回答,刁月菱心里更加紧张,以为他不耐烦了。

「我马上就走,你别生气。

」她记得他似乎没什么耐性,「啊!你……一定要吃草药。

」说完,她赶紧往後跑。

「站住,我没赶你走,你急什么?」聂无方快速地制止,声音虽冷,却少了一丝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