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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逍遥(GL)(210)

帐子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面对着面,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彼此的脸上,我看见她眼神清亮,瞬也不瞬的瞧着我,哪有丝毫睡意。

心跳如雷,每一下都像是重鼓敲在心上,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燃烧起来,自然而然的环上对方的颈,自然而然的双唇贴在了一处,相互拥抱、厮磨和缠绵。

许久,我松开她的唇,牵过她手按在自己胸口。

“求你,”我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黑暗里的女子,“要了我吧。”

“我想成为你的人。”

连.城的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手掌像是受了惊吓似的一缩,我身子裹在温暖的被衾里,枕边是比被衾更温暖的心上人的身体,舌尖还残存着她甜美甘冽的味道,却觉得如坠冰窖。

是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承认过她喜欢我,一切都是我的自以为是,她也许是瞧着我可怜,施舍一点感情,如果换作是别人,她会不会也这样做?给别人同样的缠绵悱恻。毕竟,她是那样善良的人。

我缓缓抽出手,别过头,语气冷漠:“是我自己犯.贱,不需要你的怜悯。”

她没回应,我坐在床沿,举止如常的弯腰穿鞋,然后套好衣衫,背对着她平静道:“连姑娘,叨扰了。”

“等等。”

“连姑娘还有事?”我不敢回头,怕让她看到我的眼泪,仅剩的一点自尊不允许我在她面前落泪。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具温热的身子自后抱住我,她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说道:“都是我的人了,我允许你走了么?”

我想挣开她,身子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谁是你的人了?”

“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笑,唇贴在我脖子上,呼吸滚烫,“迟早的事。”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顺理成章,只是当她的手探进我的衣衫里面时,手指意外的有些冰凉,然而此时,我已经无暇再去考虑这件事。这天晚上,最后是我要了她,而非她要了我。

“为什么?”我问她。

“我想等到正式成亲的时候。”她睡眼朦胧,窝在我怀里,有气无力的调笑道:“以后的日子那么长,你何必如此急色。”

我手指轻弹她的脑门,“睡你的觉去。”

“好的。”她仰起下巴轻啄了一下我的唇,陷入了梦乡。

贞洁是一个女子最为宝贵的东西,她既然肯将自己给我,那便意味着是真的喜欢我,这个认知让我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满心的狂喜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被蒙蔽了双眼,连.城所有不对劲的细节被我抛诸脑后,纵使注意到了,也被她高明的借口堵住疑惑,满足于一场短暂得像是烟火的梦境。

我忘了,这世间除了生离,还有死别。

连.城,你这个骗子。

第162章 黄连番外(六)

前一刻还是“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后一刻留给我的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明明早上才和她商议好成亲的日期。

是耶非耶?真耶幻耶?

我终究是如愿以偿的同她成了亲,像我所祈求的那样——

从此结发老,生死两恋长。

一年又一年,我走过许多的地方,最开始我心里是有怨的,到后来慢慢也就想明白了。我庆幸今日活着的是我,痛着的也是我,连.城活着的时候,与我一起的大多数时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没有多少快乐。如果我死了,她仍旧要忍受死别之苦,那么上天也未免太狠心了。幸好……幸好这些都没有轮到她,要是她像我这样活下去,那么我拼了命也要跟阎王爷争了回来换她。

幸好……活下来的是我。

十年了,我带着连.城的骨灰,走遍了漠北甘南。看大漠沙龙暴起,看草原海子漂移。

第十一年,我走累了,在一个叫做临萱的小镇停下来,建了药庐,正式将连.城安葬,入土为安。我白日背着背篓去山上采药,夜里在药庐研究医书,她喜欢看医书,空余的时候也喜欢同我讲一些基本的医理和蛊毒,每当我捧起书卷,对着窗外的远山,总有一种她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的感觉。

这种生活,奇异的带给我一丝安宁,我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每日黄昏我会去连.城的墓前坐上一会儿,陪她说会儿话,说王猎户的小狼崽子不咬人,说柳大婶和牛嫂子又在家里掐架,说我身边的人、身边的事,说……我很想她。

连.城,你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你的老家在哪里,我只好在南疆随便找了个偏僻的小镇住着,好在这里民风淳朴,风景也很好看。我在这里建了药庐行医,你若是还活着,见着定然会欢喜。不过你若是还活着,肯定会抢了我的饭碗。

……

连.城,我没有听你的话,把你的骨灰洒在海里,随波逐流,你会不会怨我?

什么?你说我自私啊,那你离开我剩我一个人就不自私了么?我都答应你会好好活下去了,你就让我再自私这一回吧。若连个念想都不给我留,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支撑下去。每天早上醒来没有你,晚上闭上眼也没有你。

……

连.城,我的医术越来越精进了,今天王猎户把自己的儿子送过来要给我当学徒呢,你说我答不答应?我怕没教好会丢你的脸呢。

连.城,我收下小毛猴了,小毛猴就是王猎户的小儿子,他聪明是聪明,就是太皮了,以后要当大夫的人怎么能不稳重呢?我得好好治治他。对了,小毛猴跟着我来过你的墓,他问我墓里的人是谁,我说:她是我的心上人。嗯,你放心,我过得很好。

……

连.城,今年临萱下雪了,白茫茫的很漂亮,我记得你以前说没有见过雪,没关系,我愿意代替你的双眼,看尽繁花似锦,雪染苍穹。

……

连.城,你说,若是当初活下来的是你,你就会知道一个人活着真的是很累的。

……

连.城,你坟头的青草最近怎么长得这般快,是不是你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在这里了,这几年,我都不曾梦见你。也许你当真去得了无牵挂,就如你临死之前所言,你这一生,再无遗憾。

……

连.城,昨儿又下雪了。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和你——白头偕老。

……

在临萱的生活渐渐步上正轨,第十四年,主上和夫人找到这里,我这些年浪迹江湖,并没有将行踪告诉她们,说不上是什么心理,或许是不想再跟过去有任何联系,我如今只是想守着已过世的另一半的寻常人家的妻子。

一个月后,又遇上长成了大人的小长安,还有另外一位,或许是她的意中人吧。

她们似乎很担心我,我不知该如何跟她们解释,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样的生活是我自己选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是喜欢现在的状态的,我很满足。

偶尔想起那个名字,心上会刮过轻微的疼意。但夜里孤枕对月,辗转反侧,我还是会一遍一遍去想,如果不疼,怎么能证明我活着?但比疼痛更强烈和难以克制的,是想念。短暂的甜蜜被时光打磨过,是刻骨铭心。

她们走后,大姐他们仿佛约好了似的,一个月过来一个人陪我,也许是怕刺激到我,大姐和二姐是分开过来的,虽然我在镇子上的客栈歇脚时看见过她俩在一处。我很感激,但还是对她们婉言谢绝。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和连.城,对于她们而已,连.城已经死了,可对我来说,她还活着。

无论在哪里,只要我的记忆还在,她就是活着的。

不过这两年真是多事之秋,楼里的兄弟姐妹刚刚达成共识,每年的除夕来我这里过,大家聚一聚,其余的日子便不必特意来陪,镇子里的三姑六婆又不消停了。

我从山上回来,看见站在门口的王大娘都全身汗毛倒竖,但又不能不回家,只得硬着头皮明知故问:“大娘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