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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15)

萧谣伸出手来,轻扯住殷无羁的衣摆,“我愿意做你的徒弟……虽然死去可以与娘亲相见,但是还有人会为萧谣难过……萧谣不想他们难过……叶逸,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好起来的。虽然我们暂时见不到彼此……但是一旦我好了,就会来找你……好不好?”

“你真的会来找我?”叶逸抬眼问。

“一定会。”萧谣朝他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我们约定。”

叶逸迟迟不肯伸出手指来。

“叶逸……你要好好研究医术,做一个好大夫……等有一天我来找你的时候,一定会为你感觉到骄傲的。”

殷无羁看向窗外,日光倾斜,映照在萧谣的脸颊上,清澈无比。

叶逸最终还是伸出手指与萧谣勾在一起,“等你好了……一定要来找我。”

“我保证。”

那天,一叶禅师的弟子们为萧谣准备行李,叶逸留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半夜里,萧谣微微转醒,发觉叶逸和慕容听风都趴在自己的床边睡的很熟。她心里涌起几分内疚之情。

“醒了?”茶桌边,殷无羁端坐在那里,手中执着茶杯,零星月光撒入屋中,给他的发丝镀上几分淡淡的银色。

这是萧谣第一次细细观看殷无羁的长相,他眉目清俊,是萧谣从小到大见过的男子之中最为好看的,就像那一片月光,即使是在无人仰望的夜晚,也能径自流淌。

“嗯。”

“我们上路吧。”

“上路?”萧谣看了看趴在自己面前的叶逸与慕容听风,自己还未与他们告别,但是他们睡的这么熟,自己根本不忍心叫醒他们。

“他们不会醒的,我用真气点中了他们的昏睡穴。”殷无羁轻抿了一口茶水,“离情依依也只会拖延时间。况且让他们看着你离开,只会让他们心痛不是吗?”

“萧谣明白了……”

殷无羁起身来到床边,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出一小段悠扬的旋律。

天边传来鸟儿振翅的声响,越来越接近。

殷无羁将萧谣抱下床,来到窗边。她惊讶地发觉眼前竟然是一个车厢,车厢上被无数细线缠绕着,而细线的另一端则是无数只的鸟儿。

“上去吧。”殷无羁将萧谣放入那车厢之内,自己再缓缓跨入其中。鸟儿扑扇翅膀,车厢被越拉越高。

萧谣拨开帘布,看着那客栈窗户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仿佛有条细线被拉扯的快要断裂。

“萧谣,你成为我清尘筑的弟子,要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下’。放下昨日哀愁,放下昨日欲念,昨日种种已随烟去。只有你的心放下了,为师才救得了你的性命。”

“弟子明白。”萧谣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此间过往,不再重来。

半个月之后,定禅寺的庙门前,一个白衣少年正坐在石阶上,仰头看着净蓝的天空,喉间轻扯出一声叹息。

他提起一壶酒,倒入口中,那模样恣意快活。

一叶禅师缓缓走到他的身后,开口道:“慕容施主的双眼虽然已经无碍,但是喝酒伤身,还是少饮为妙。”

慕容听风莞尔一笑,唇角微扬,“大师放心,晚辈只是偶尔畅饮一番,大饮伤身小饮怡情。”

“慕容施主可是打算明日启程回去慕容山庄,老衲听闻大公子的夫人有了身孕。”

“是啊,她过的很幸福吧,而我如今也已经放下,是该回去看看了。”慕容听风放下酒壶,用打趣的口气道,“大师你说,会不会某一天萧谣的伤势好了,来看望我们,当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认不得她?”

“慕容施主除了相貌之外,对于萧谣小施主还有什么印象?”

“嗯,晚辈记得她的说话的声音,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她走路的脚步声。”

“无缘对面不相识,有缘千里亦能再相会。”

“多谢大师赠言。不知道叶逸打算怎么办?他性格倔强,再加上双亲惨死,他将萧谣当做亲人,又被迫与亲人分别,只怕内心不得平静。晚辈还记得那日早晨醒来不见了萧谣与殷无羁,叶逸如同发疯一般叫喊她的名字,四处寻找,还跪在我和大师面前请求我们告诉他清尘居的所在……晚辈不免对他有些担心。”

“他内心太过执着,嗔痴过重。老衲会将他暂时安置寺内,对他多加开解。”

“这样,我便可以安心回去慕容山庄了。”

15与世无争

三年之后。

“师父!我跟您说,最近我觉得我心口这个位置再没疼过了!您再陪我练练那个逆水游龙掌,还蛮有意思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双手捧着一大束金银花兴冲冲推开一扇门,走进小筑之内。门前的竹子风铃啪啪作响,在风中摇摆。

溪水自小筑门口缓缓穿流而过,巴掌大小的竹筏漂在顺着溪水漂流着,竹筏之上摆着茶杯。竹管引流,滴漏在一定时间就会有水滴落入竹筒之内。

一切清新怡然。

没有人想到清尘筑其实是位于一处海岛之上。这个小岛被薄雾笼罩,正面是一片黄沙峭壁,峭壁的背面却是四季如春的人间仙境。

小筑之内,一个清雅男子正摆着棋局,闻见少女入内,缓缓开口道:“药有没有按时吃。”

“啊……”少女的原本明丽的面色垮了下去,“我都喝了好几年了……就算是药,师父能不能给换个口味?”

男子朝少女伸出手来,少女放下花束,将手腕放在男子的手掌之中。

“你的伤确实好了许多。我本以为你伤势沉重加上又从未修习过任何武学,即使让你修炼《束水心经》也未必能有效果,没想到你反而能够将心经修炼到第三重境界,实在难得。如今只要你的继续心无旁骛,再多修炼两年,巩固受损经脉,伤势自然能够痊愈。”殷无羁说完之后,目光再度回到那一盘棋局之上。

“诶,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师父你从来都没有要求过萧谣要一心一意,将心经修炼至最高境界。不是每个师父都希望徒弟能够到达所学的巅峰吗?”萧谣拉开殷无羁对面的椅子坐下,使坏一般故意弄乱了几颗黑子。

“凡是过犹不及。况且你对武学并无追求,若心无所想自然无法在那个领域登峰造极。若不是因为需要治疗内伤,武学对于你不过是玩乐罢了。”殷无羁把被萧谣弄乱的棋子摆回原处。

萧谣撇了撇嘴,见殷无羁无心陪他玩乐,正欲跑出去继续玩,谁知道殷无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药。”

“知道了!会喝的!”萧谣忽然想到什么,“师父,上个月我给你缝的新衣裳,怎么没见你穿过?”

“你的衣领缝歪了。”

“歪了?这岛上就咱们两人,就算是歪领的衣裳,也就我会看见您,您有啥不好意思穿的?”

“侧身开线了。”

“那是徒弟我烤的地瓜香甜煎的小鱼太好吃,师父您吃的太多发胖了,不然那衣裳怎么能被撑到开线呢!”萧谣一副孝顺的不得了的样子给殷无羁上茶。

“针头你也忘了拔下来。”

萧谣倒茶的手抖了抖,“好吧,师父……要不然你把它剪了做抹布吧……”

“为师将它改了改,穿在里面了。”殷无羁的话让萧谣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

“穿里面了?让我看看!”萧谣伸手就要去拉殷无羁的衣领,对方赶紧抓住她的双手。

“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手毛脚,以后如何嫁的出去。”

“切……”萧谣耸了耸肩膀,“这个岛上除了师父就没别人了,难不成师父你娶我啊!”

殷无羁的手指在逍遥眉间一弹,并不用力,小丫头却叫唤了起来,“哎哟,疼死了啊!”

“没大没小。”殷无羁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唇角那不易察觉的笑意却被萧谣看的清清楚楚。

“哈哈,师父你笑了!其实你就喜欢我没大没小!”萧谣一说完话,就赶紧跑到桌边,拿起那碗晾凉的药汁,捏着鼻子三两口喝下去。

她心里早就在嘀咕了,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拜了殷无羁为师。那个时候她问过殷无羁年纪多大,对方只是回了一句“二十”。

是啊,这个比她只大了八岁的师父,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一开始萧谣对他敬畏有加,日子久了,她才真的发觉其实殷无羁并不可怕,相反他是一个对一切都很淡泊的人,无论萧谣怎样胡闹,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殷无羁从来不会对她有所指摘。相反,萧谣在这个小岛上,虽然寂寞了一点,但真的过的极为逍遥。

清尘筑身处一片竹林之中,萧谣喜欢用竹子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什么竹筒啊竹篓啊竹蜻蜓,她做好了就会带回小筑里向殷无羁显摆,虽然师父从来不会夸赞她,但是她做的东西总是好好地放在小筑之内。就算她给殷无羁做的笔筒被虫子蛀空了底儿,殷无羁也没有丢掉过,最后还是萧谣觉得蛀虫恶心怕蛀坏了小筑才将那笔筒扔了。后来他们还不得不采摘一些特别的草药熏走那些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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