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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缠(146)

在前面带路的狱卒走了几步,一手指指旁边囚笼,“就是这了。”

“谢谢,”惜翎忙点头,并从袖中掏出几许碎银交到他手中,“这些,就给底下的人打些酒喝。”

“多谢新夫人赏赐。”那狱卒哈腰点头,忙将那些碎银接过去。

待到脚步声消失老远后,惜翎这才在他所指的那间牢笼前蹲下身,轻唤道,“汐奚,汐奚 —— ”

一阵微乎其微的窸窣声传来,原先蜷缩在墙角的身影轻挪动下,惜翎看的并不真切,只是试探开口,“汐奚?”

“惜翎。 ”破碎虚弱的声音传来,汐奚爬跪着来到囚笼前,满身血渍,已经干涸在脏污的囚衣上。

惜翎双目难以置信地圆睁,双手忙掩住嘴中差点逸出的惊呼,她只觉心口一阵抽痛,大滴大滴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汐奚双手攀住囚柱,衣衫褴褛,隐约可见里面伤痕累累,她喘了口气,这才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惜翎哽咽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几次欲要开口,都被那股酸涩给憋了回去,汐奚将手落在女子的柔荑上,轻轻握住。

“是少主给了腰牌… ”惜翎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来,她低着头,不忍去看那满身的伤。

“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这样。”汐奚收回手,整个身子支撑不住,滑落于地,惜翎注意到她牢中同别人并不一样,竟连一个盛放食物的碗都没有。再看汐奚这幅憔悴而几欲崩溃的身子,她紧咬住下唇,将眼泪憋回去后,从食盒中拿出几盘点心放到女子手边,“汐奚,你快吃吧。”

惜翎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她手里,看着汐奚张嘴咀嚼,用力咽下去。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残忍?”惜翎靠着囚笼坐下来,同汐奚双肩轻抵,“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

汐奚原先吞咽的动作因她这句话而顿住,她忙咽下嘴里的糕点,急欲阻止,“不行,惜翎,这儿是死牢,插翅难飞的。 ”

“汐奚,我们没有别的法子了,如今,园里的事物都是贾官家在代管,王爷…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了,我就连求情都找不到地方。”

汐奚知道,玄衅这时候定是守在李妃娘娘的榻前,“惜翎,没有用的,现在……谁都救不了我。”

“不,我偏不信,” 惜翎跪起双腿,一手穿过囚柱握住汐奚的手掌,“你再坚持下,我和少主回去商量下,一定要将你救出去。”

“惜翎,”她无奈地摇摇头,“好好守在少主身边,我的事,谁都没有办法的。”

望着汐奚眼中黯下去的光翼,惜翎并没有再坚持什么,然而,她的心中早已下定决心,任谁也劝不回去。

过了不久,外面的狱卒便在张着嗓子催促,惜翎将剩余的糕点全都塞在铺砌的稻草堆中,这才拿起空食盒起身,“汐奚,一定等着我。”她擦擦干净眼泪,在狱卒进来之时,便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出去。

一路恍惚,惜翎不知是怎样回到西宫的,她放下食盒走入内殿,只见一抹男子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她深呼出口气,脚步放得很轻,来到榻前后,将手里攥着的那块腰牌小心翼翼递出去,准备系在殿泽腰间。

就在即将触及之时,却见他突然转了个身,惜翎反应过来时,殿泽已经半坐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她大惊,忙双膝跪地,“少主饶命。”

殿泽睨着她手里的腰牌,怒火中烧,一把抢过去后将惜翎挥出去老远,“饶命?你十条命都不够赌的!”

惜翎脑袋撞在椅子上,疼的眼冒金星,她一手摸着头,另一手撑在地上,“少主,妾身知道不该私自窃取您的腰牌,可是汐奚被关在死牢里,没有腰牌,我就连想见一面都难……”

殿泽见她双眼肿如核桃,显然是痛哭过,大掌将腰牌紧握起来,掌心,被那雕刻的纹路给刺得生疼。他垂着头,耳边传来惜翎轻微的啜泣声,过了许久,殿泽才忍不住开口,“她,怎么样?”

不开口还好,这样一问,惜翎原先屏住的痛哭这才放声,她跪到殿泽身前,连磕三个响头,“少主,您再不救汐奚,她就没命了。”女子双肩压在地上,男子闻言,心口一窒,“怎么回事?”

“他们将汐奚拖进了暴室,”惜翎抬起头,眼泪流个不停,“她身上全是伤,有些较深的,深刻见骨,那件囚衣布满血渍,我已经分不清楚,她究竟受了多少伤,汐奚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听那些狱卒说,明日还要行刑,我怕,我怕她真的会过不去……”

殿泽轻阖上双目,似是不忍再听下去,他双手撑在身侧欲要起身,却是一个趔趄,重新跌坐回榻上,“如今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

惜翎摇着头,双手小心的轻扯住殿泽的袖口,“少主,您一定有法子,我想去求王爷,可就连他在哪我都不知道…我只能求您。”

“这次没有用了,”殿泽勉强站起身,脚步有些蹒跚,他站在桌前,声音幽冷道,“汐奚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何谓不可饶恕?”惜翎并不死心,以双膝代为行走,来到殿泽身后,“只要王爷肯,汐奚就能被放出来。”

“你不会懂的。 ”殿泽顺势坐下来,清澈的眸子望向外面。

“难道,王爷真的要置她于死地吗?”惜翎双目含泪,这样的想法,令她心中一惧,难以回神。

殿泽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用手撑起前额,须臾后,这才开口,“衅,不会要她的命。”

“可事到如今,汐奚她已经快没命了。”

“那,被她害死的人又该怎么说?”殿泽忽地开口,语气饮恨,“已经没有重新来一次的机会了。”

“汐奚,她究竟害了谁?”惜翎睁大双目,她隐约知道事情的重大,却不知汐奚犯了何人。

“这同你无关。”殿泽的语气分外漠然,他将那支金步摇拿在手中,反复端详。“你喜欢跪么?”

惜翎双手摆在膝盖上,双肩轻挺,强提起勇气道,“少主若不答应,妾身就一直跪在这。”

“那你就跪着吧。”男子看也不看一眼就站起来,将步摇放入袖中后,径自朝着外面而去。

踩着月色上前,空气中,有柳絮飞扬的细碎,一抹白色在夜间漫无目的行走,如今的五月盟,已不复往日的喧嚣热闹,令人不免心里哽塞。

殿泽站住脚步,下意识抬头,只见上面书写的“汐苑”二字刚劲有力,他久久端详,仿佛看见那名同样坚毅的女子就站在自己跟前。

“奴婢见过少主。” 凝神间,一名丫鬟站在身后。

殿泽收回神,抬起腿迈进汐苑,那丫鬟一怔,忙提裙跟了进去,园内冷清不已,少了主子的庇佑,这些下人受了欺负也不敢吱声,只能留在屋内相互安慰。远处的凉亭内,摆着一架古琴,殿泽巡阶而上,在桌前站定。

“这是汐主子最喜欢抚的琴。 ”画束站于凉亭下,物是人非,心里难免有些感慨,她吸了吸鼻子,却觉更加酸涩。

殿泽抬手轻拨,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他修长的手指按住琴弦,心里,也随着琴音而悸动。“在出事之前,她可有何异样的举动?”

画束擦拭下眼角,细想片刻后,摇摇头,“没有,少主……汐主子她,还能回来吗?”女子的声音,充满小心翼翼,微抬头问道。

殿泽放眼望去,那一片波光帮帮的水面,刺眼的令人目眩,他只字未说,收回手走了下去。

回到西宫的时候,惜翎还是跪在原先的地方,殿泽瞅了瞅,越过她身侧径自躺在榻上,惜翎转过身,跪着上前来到他榻前,身子挺得笔直。

“你跪着也没有用。”

惜翎不说话,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殿泽旋身,将背影正对着她,自顾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