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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280)+番外

莫说是令狐盛,当年陆机多大的名头,司马颖不是说杀就杀了?如果投靠了梁刺史,惹来都督恨意,又该如何是好?

令狐盛冷冷一笑:“若是使君拉拢,才是好事。制衡制衡,没有制,如何衡?都督若是知道使君的心思,怕是不会杀我,反而要对我示好。”

杀了他,梁子熙又没有损失。人家不领兵,你杀自己手下大将,不过是自断臂膀罢了。而别人见了这情形,也不会俯首帖耳,反而要担心屠刀会不会落在自家头上。孰重孰轻,只要不是太愚钝,都不会想不明白。

令狐泥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那父亲明日赴宴,千万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三十六计”语自南朝宋将檀道济(?—公元436年),据《南齐书·王敬则传》:“檀公三十六策,走为上计,汝父子唯应走耳。”意为败局已定,无可挽回,唯有退却,方是上策。

这个三十六只是个虚数,到了明清时,才依照这句俗语编订了现在的《三十六计》。

第204章 相谈

宴席设在了下衙之后, 当令狐盛乘车前往刺史府时, 天以渐晚。围在刺史府旁的百姓早就散去, 只剩下持着刀剑站岗的兵士。在管事的引领下,他步入了府衙。

和想象中不同,刺史府已经不是往日模样。只是一日功夫, 司马腾留下的奢靡气息,就消弭一空。府内陈设简洁大方,有了些官署应有的庄重。

只是这一点,就能看出新任刺史的喜好。令狐盛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各处把守的护卫,虽然衣着朴素, 但是这些人个个面容肃杀, 内敛杀机, 显然是从战场上退下的精兵,能用这样的人为亲卫, 可见梁府底蕴。

穿过数道院落, 面前豁然开朗, 正是刺史府中的内堂庭院。此刻池中荷花还未落尽, 在微微夏风中摇曳生姿,说不出的清雅静谧。一道单薄身影,正立在池边的凉亭下,青衣素面,尤胜碧荷。

“身体不适,未能远迎,还请令狐将军见谅。”梁峰笑着招呼道。

见状哪敢怠慢,令狐盛趋步上前:“旧闻使君大名,今日相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

梁峰未等他礼全,就以双手相托:“令狐将军何须多礼?亭中已备薄酒,还请上座。”

按道理说,宴请令狐盛这种级别的官吏,梁峰可以下阶相迎即可。然而他一脸病容,仍旧迎出了亭,足以显示郑重。只是这小小举动,就让令狐盛心头微暖。两人相随入席,分主宾落座。

坐定之后,令狐盛才发现今日陪客不多,只有梁刺史的心腹羯将在侧。果真是密谈吗?

梁峰似是发现了他的目光,笑着介绍道:“这是奕都尉,最近刚刚升了虎威将军,便随我来了晋阳。”

奕延当即拱手:“末将见过奋威将军!”

令狐盛道:“之前便在元君口中听过奕将军大名,果然是难得将才。此次祁县大捷,多亏奕将军奇谋!”

“也是折冲将军奋勇当先,才至全功。”面对令狐盛,哪能不提令狐况?

听到这话,令狐盛果真笑道:“元君在上党这些时日,大有进益,全赖使君提携。怕是令狐一脉,此辈要多一良才啊!”

“令狐将军过谦了。当初令狐公任弘农太守时,便有冰清之名。我听祖上谈起,亦是仰慕异常。元君本为可塑之才,吾自当照拂一二。”梁峰笑道。

他说的令狐公,正是令狐盛这一支的先祖令狐邵,当年和梁峰的先祖梁习同为曹操手下臣僚。不过令狐邵是弘农太守,梁习则是并州刺史,官职有所差别。其实令狐邵也是大有贤名,可惜族子令狐愚谋逆,连累了两代未出高官,令狐盛能升任奋威将军,已是难得。

听梁峰这么说,令狐盛面上的笑意更浓:“当初梁公任并州刺史,如今使君又任并州刺史,看来令狐一脉,确与使君有缘。”

谁敢说当年并州豪族,未曾收到梁习的关照?这关系弯弯绕绕,可不就对上了。只是几句话,那点生疏就散的一干二净。梁峰这才唤人,奉上醇酒佳肴。

待客嘛,看的不过是态度。重视还是不重视,一眼就能辨出。然而令狐盛也没想到,侍女们送到面前的菜肴,会如此精巧!

一组六碟两碗,样样都是白瓷。菜蔬非蒸非炖,泛着浅浅油光,摆成了碟内,和旁边墨笔勾勒的图案组成如画美景。有的似竹林,有的似莲塘,有的似梅海,有的似清溪,只是意境就让人惊叹。更何况用得是这等品质的白瓷!

用来盛酒的杯子,也非同小可,乃是琉璃杯。只见侍女盈盈俯身,将那浓若蜜汁的稠酒斟在杯中。杯色极浅,宛若一盏金酿琥珀,玲珑可爱,只是放在案上,就有浓香扑鼻。

这样的菜肴,莫说是当初的刺史府,就是太原王氏这样的顶级阀阅,也未必备得出。偏偏,梁刺史看来不是喜好奢靡之人,刺史府中并无任何多余陈设,莫说仆从亲卫的衣着了,就连面前主人,也不过是一件单袍,无甚妆点。也正因此,这一桌菜,才更显出诚意满满。

令狐盛不由叹道:“未曾想使君备下如此美宴!这碗碟,莫不是梁府所出的白瓷?”

“正是此物。”梁峰含笑举起酒盏,“还请令狐将军尝尝我府中佳酿。”

这样的醇酒佳肴,加上雅乐美景,着实赏心悦目。酒过三巡,两人便动箸用饭。梁峰也没有摆出刺史的架子,亦无故作风雅,只是随意闲聊。给了面子,又全了里子,这饭自然吃的舒心。然而令狐盛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就算对方再怎么示好,也不能现在就投了刺史府。还要等新任都督入主晋阳之后,再看看情况。

可是他做了准备,对方却没有明示暗示的意思,只是聊着聊着,聊到了并州战事。

“听闻新兴郡那边,也有人不太安分?”梁峰问道。

“使君说的可是刘虎?”令狐盛对于并州的军务了如指掌,只是没想到梁刺史上任的第二日,就知晓了这事,“是有信报,说他跟白部鲜卑勾结,投了刘元海。白部鲜卑足有上万骑,若是突然袭来,说不定晋阳要背腹受敌。”

梁峰眉头一皱:“如今匈奴要打司州,说不定暂时动弹不得。不如先破刘虎,再攻匈奴。”

这是老成的办法,令狐盛默默在心底点头。不过话不能说,要等到都督来了,看对方的安排。

梁峰也没在意令狐盛的回答,转头问奕延:“上党还能调兵吗?”

奕延沉声道:“若是只守不攻,郡兵三千,骑兵八百,还是能拿出的。”

“人是少了些。”梁峰皱了皱眉,“屯兵呢?”

“在晋阳操练屯兵,至少要一冬时间。只看能垦出多少田地。”奕延应的飞快。

“唉,果真是多事之秋。”梁峰长叹一声。

令狐盛皱了皱眉,上党在守城的基础上,竟然还能拿出近四千兵?别忘了祁县还有奕延手下部将呢!上党一郡到底有多少人马?而且刺史话里话外,怎么丝毫没有向自家求助的意思?难不成他不把晋阳的军马放在眼里?

梁峰却没有再提刘虎的事情,反而对令狐盛道:“令狐将军也是并州人士,如今怕是也遭了兵祸。”

“勉强守住田庄罢了,下面的公田,不知损了多少。”令狐盛也不隐瞒。

梁峰再次长叹:“家在此处,方知焦心啊。当初梁府遭袭,险些被攻破了庄子。上党抵御匈奴大军时,更是耗尽了家底。若是换个人镇守,怕是早就扔了那些小城,只管自家安危。”

这是大实话。外乡人怎么可能跟他们这些本地士族一样,为了家园劳心劳力呢?等等,这梁子熙算是半个并州人,但是新来的都督,可未必如此啊!

立刻明白了梁峰话中深意,令狐盛的眉头皱的更狠了。如此看来,他跟刺史的利益趋同,跟那都督,可就难讲了。这一招离间,用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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