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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芜姜(185)

默了默,觉得今时今刻已无遮瞒的必要,便直言道:“我十三岁遇到你们的父亲,在那之前的故事从未与人提及。当年梁皇逼得你外祖父与太史令苏悳家破人亡,阿澈携我一路西逃,官兵追杀到悬崖口,我眼睁睁看着十七岁的他为了护我而只身跳下去……后来才有了你们的出生。人都说要知恩图报,他报了连累我辛家性命之债,后来见我未死,又一意为我报答曷大哥的收留之恩。你只见了那面上掳我的表象,不肯去求他相助,又可知这些年暗中早已受过他多少恩惠?”

“哼,恩惠?”颜麾轻哼了一声,第一次从母亲的口中听说“外祖父”二字,竟不知当年还有这些渊源,便只是默着不语。

辛夫人看了一眼,晓得他在听,便叹了口气接着道:“许多事藏在心里不说,别人就永远也不会懂,今日我便全诉与你们听。早在曷大哥病卧那几年,麾儿你也不过十四五岁,康儿更小,彼时周遭山寨虎视眈眈,谁人都想置你们兄弟俩于死地,若非因着阿澈暗中相护,又如何能够安稳至今?便是你每年采买回来的粮草与谷种,也总是比别家的寨子容易,价格更是远远比市价要低得多。他不说,你们便不曾去琢磨,现如今天下粮食贵如金玉,如何年年就有好运气单给你们拾去?

他本是重情忠义之人,怪只怪我贪心怯懦,一边觉得配不上,一边却又舍不断,枉了半世的骂名留给他一个人背……今日予你们说这些,并不敢奢望谁人的成全或谅解。终究是人命要紧,你可以不顾自己,但是这千余条老弱妇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去与不去,你自己好生掂量。”

她说完了这些话,似乎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微福一福身子,叫奶妈搀扶着往屋里回去。

周围忽然静悄悄的,雅妹送完药茶回来,亦与昊焱一前一后地站着,众人都不约而同保持着缄默。

颜麾联想这些年山寨每一次化险为夷的微妙,似乎有所被说动,一时也寻不出反驳的话。

只一想到两个被送去狼腹的小子,心思却又冷下来。其实第二日黎明有曾回头去找过,但已不见了踪影,连一根骨头都不曾剩下。那里荒无人烟,几乎人路过,想来必是被叼走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求他换别人去求,这话我说不出口!”颜麾冷脸咳嗽着,大步走回了屋子。

颜康猜出大哥的忌讳,暗暗与芜姜对了个眼色——

“母亲不必挂心,此事儿子自有定夺……烦请貂云兄借一步说话。”

~~~*~~~*~~~

“喔呜——”入夜后的雪狼谷一片清幽,狼群在山头崖尾散落着,时而扬起脖子发出凄长的嚎啸。

靠近山坳处一只老狼正在假寐,曲卷的腿骨与目光使它看起来有些老迈。这样的狼,嗅觉与反应力已经退化,但是在族群中却通常有着很高的威望。

几骑骏马悄悄在它附近停下,忽然一支细小的毒箭射过去,它抽搐了几下筋骨便不再动弹。

一道魁壮的身影走过去将它拾起,轻喝一声“驾”,悄然无声地离去。

萧孑候在谷外等待,看到颜康出来,便将手上的死鹿扔过去,迅速接住他扔回来的雪狼,带着二百骑兵驰骋进夜的黑暗。

马蹄声震踏,始及百米之外,便惊动了其余的狼群——

“喔呜——”整个山谷好似一瞬间愤怒起来。

“貂云兄保重,小弟先且错开这群畜生!”面罩下颜康对萧孑抱了一拳,用死鹿的血腥将狼群引往另一条路。他自小在这一带长大,自是对每一条羊肠小道都了如指掌,忽而一转眼,就绕得不见了影子。

“驾——”

待与狼群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萧孑这才割开死狼的脖子,沿途滴着鲜红的狼血,往栖鹿谷的方向策马而去。

苍劲的指骨上带着手套,为了不使事后皮肤沾染上狼的血腥,被它们循着味道找上门来复仇。路过寨子口,只见寨门封锁,门前无岗。抬眼望去,满山灯火泯灭,一片喑喑哑哑。

狼是大漠上最为可怖的生物,它们凶残且报复心超乎寻常,没有人敢刻意去招惹它们。

这天晚上所有的人们都躲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颜麾不论怎么劝,一意不肯与白鎏求和。但山寨能派出去应战的士兵只剩三百余,其余多多少少都感染了病症,与慕容煜硬碰硬只能是两败俱伤。萧孑要借恶狼之力驱逐慕容煜的兵马,然后用傅老伯给的手牌,混进代城去找赭青山,从他那里买到解瘟毒的药草。

这是铤而走险的一步,稍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先被狼群撕了。对于频频生事挑衅的慕容煜,萧孑这一回可是动了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