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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狂(75)

街上有许多戴着奇怪面具的人走来走去。白色面具覆盖面孔上部,只露出嘴和下巴;面具的额头部分有水流般的印记。

“是慧光长舍的人。”掌门人皱眉。

立刻有慧光长舍的帮众凑过来:“今夜在象首菩萨有大会。”他指向仙门城外的巨大塑像,“能见到咱们长舍的主人。”

李舒擦擦脸上的水,随口问:“长什么样,好看么?”

帮众低语一句,笑道:“天人之姿。”

李舒立刻目光大亮:“一定去、一定去!”

三人记下了时间,先找落脚地吃饭喝水。

落座后李舒忽然想起,仙门和江州城都在沈水同侧,他与栾秋已经过江,若是想回家,即刻启程,第二日便到了。

但他不提,栾秋也不提。

三个人水淋淋地在客店坐下,全都身无分文,六只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李舒招呼小二过来。他手里还是那把叶子扇,看起来落魄,但面容端正俊美,很有隐逸世外的江湖高人气派。

正要说些大话镇住小二,不料小二已经流水般端上四菜一汤。

“今日是慧光长舍主人生辰。”小二笑道,“这是长舍主人请的。”

李舒左右一看,每一桌都是同样的东西:一碟肉末青菜,一份香油点豆腐,几个黄油鸭蛋,人人面前都有一碗稠粥。掌门人在粥里翻了几下,吃惊:“有肉!”

还是颇大的猪肉丁。

“好富贵。”李舒饿得太狠,一口气吃完了才剔着牙说,“就是荤腥太少,虽然富贵,但不大气。”

栾秋:“最好给你上整只烧鸡,整条蒸鱼,再来一头烧猪,勉强过得去。”

李舒甜滋滋看他:“嗯。”

他目光故意粘腻,让栾秋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不是生气,更不是反感,栾秋察觉他在桌下勾住自己手指,便也轻轻握住了他的。

两个人在桌下勾勾搭搭,桌上眉来眼去。掌门人看得茫然:“你们眼睛不舒服?”

有了这粥菜垫底,又知道长舍主人天人之姿,李舒対晚上的大会十分好奇。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街上行人渐多,都是汇集到城门去看长舍主人的。

李舒在人群里竖起耳朵。这慧光长舍建立于问天宗衰败之后,和问天宗崇尚长生、追求福祉不同,慧光长舍多讲解脱、释然。大水之后沈水流域百姓死伤众多,人人心中都有无限痛苦:失去妻儿父母、失去田地家园。慧光长舍所说的,正好符合百姓所求,自然迅速赢得大量帮众。

往城门去的人越来越多了,栾秋拉拉李舒的衣袖。

李舒:“我也发现了。”

许多人脸上都戴着奇特的白色面具。

掌门人対此兴趣不大,他只想找回同乡。

李舒揽着他肩膀:“小孩,你这就不懂了。你根本不知道什么人掳走同乡,无头苍蝇般寻找,毫无意义。这大会汇聚三教九流,杂人甚多,我们在大会中四处打听,说不定能问出你同乡的事儿。”

掌门人:“……真的吗?不是因为你贪玩?”

李舒正色:“我们浩意山庄的人,不贪玩。”

他说完有些心虚,悄悄瞥栾秋。栾秋正似笑非笑看他,却并不纠正。

石像周围已经围得密实。大雨转作细雨,地面仍有积水,人们踩在这积水上,络绎不绝地往前挤。

李舒摇着叶子:“高啊,把场地围起来,只留一个进出口。若我是这慧光长舍主人,我必定派人在进出口守着,要进去可以,得交铜板。”

栾秋已经很了解他:“十个铜板能进去,五十个铜板站前排,一两银子则能够与长舍主人见面。対么?”

李舒又惊又喜:“比我还坏,好!”

三人终于挪到入口,左右两个戴面具的长舍弟子,一人面具白色,一人面具金色。

白色面具拦住他们:“没有慧光盾,不能进入。”

他指指自己脸上面具。这面具名为“慧光盾”,戴上后可以阻隔身外种种痛苦,令自身安宁。

李舒看看那白的,又看看那黄的:“各多少钱?”

白面具:“白盾三十文,金盾五十文。”

金面具:“若花费超过一两银子,则有与长舍主人面対面倾诉之机会。”他手臂一伸,身边木板上挂满各色琳琅饰品,木石或珠玉,共有七层。第七层每个一百文,第一层每个三两银子。“都是长舍主人亲手制作而成,法力无边。”

三人面面相觑。栾秋和掌门人悄悄対李舒竖起大拇指。

李舒狂摇叶子,心想大瑀江湖人果真比我更卑鄙——也不管七宗九教还算不算江湖人,总之稀里糊涂全算到正道人士头上。

他用手中叶子去扫那人鼻子:“黄的能挡更多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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