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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狂(84)

“多谢你的师父和栾秋吧。”李舒笑笑,“他俩一前一后,教会了我怎么抵御和吸收‘神光诀’。”

他像是真的要跟金满空讨论这个问题,摸着下巴说:“或许还有苦炼门的长老们,我也得多谢他们。若不是那天长日久、绵延数年的传功、化功,要不是我宁可受罪也不愿死的心……”

他打了个响指。

“你现在是愿意受罪,还是愿意死?”

他面上是笑着的,心头烈火却越烧越炽热。

金满空因痛苦而狼狈、丑陋,越是看着那张脸,李舒就越是无法控制地回忆起自己遭受的一切。

他身上没有伤口,只有皮肤之下、血肉里的痛楚记忆。记忆在这雨夜蓬勃地复苏了,藤蔓一样纠缠着他,在他身上又一次、无数次地切割出看不见的创口。

愤怒和悲伤把烈火喂得茁壮。

它们也同样是“明王镜”的养料。

李舒无法控制自己,他只能想到一个让痛苦中止的办法:只要金满空断气就行了。

金满空死了,不再因为痛苦而面目扭曲,他李舒就可以暂且忘记过往发生的一切。

铁丸子在他手里抛动,李舒脸上的僵硬的笑消失了。他像一具木俑,来到金满空面前。

预知死亡的金满空跪在李舒前面,艰难摇头。他是想求饶,但一开口,流出的只有涎水。

铁丸子按在金满空左右太阳穴上。

同样像把铁丸子按入豆腐一样,没有任何阻碍。金满空双目突出,遍布血丝,“明王镜”的内劲正在不停地通过太阳穴潜入他体内,一种爆裂的痛苦在胸口和丹田积蓄。

李舒的目光有种特殊的疯狂。他分不清是敌人的死亡令他兴奋,还是杀死一个无力反抗自己的人,这种主宰命运的感觉让他兴奋。毕竟他一生中都被别人主宰,只有对他人痛下杀手时,才能享受这样巨大的快感。

手中铁丸子几乎没入金满空太阳穴,只要再进一寸、再一寸——

“不要杀人。”

说话之人冷静、温柔,在星空下按住了震动的琴弦。

“你此次去大瑀,是因为明夜堂污蔑苦炼门,是去讨公道,不是去作乱的。”

挚友抚摸琴弦,缓慢地叮嘱。他的声音像吹过戈壁的长风,疏朗而自由。

“杀人是大罪孽,我不希望你成为满手沾血的人。”他蒙着双眼,脸上残留纵横的伤疤,那是被刻下的金羌文字“牛羊”,“英则,我们千辛万苦活下来,不是为了去夺人性命。若活着只为杀戮,我当初就不会救你。”

惊雷让李舒松了手。

铁丸子血淋淋地从金满空头上滚下来。

不可杀人、不可杀人、不可杀人!挚友的叮嘱犹在耳边,李舒霎时冷静。体内激荡如狂浪的“明王镜”内力也因此迅速平静下来。

他退了两步,看眼前狼狈得屎尿横流的金满空,竟一时回忆不起刚刚是什么支配了自己。

我不杀人,那……那我要去做什么?这问题掠过脑海,他立刻想起了栾秋。

是了,栾秋、栾秋。这名字像足以压灭风波的山峦,让李舒瞬间心定。

更多的人回到他心里,浩意山庄,掌门人,等等等等。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剧跳的心脏渐渐恢复。

他还有别的出口。他不一定要夺人性命。世间有人给他粥饭,与他说话,还有人会拥抱他,吻他,跳入湍急的河流,不顾死活地救他。

李舒从金满空袖子里抽出贴身武器长鞭,把金满空手脚捆在一起。只要将此人交给明夜堂……

“无能!”

一声暴喝在雨夜中响起!

李舒还未回头,脸上狠狠被扇了一个耳光。他晕头转向,只看见一个瘦长老头落在金满空面前。

“不!!!”李舒顾不得自己,冲过去阻拦,“千江……”

老头手掌之中是一颗硕大的木制佛珠,他双足落地,不等站稳,便将佛珠狠狠拍入金满空头顶!

李舒抓住那老头皮包骨的手腕时,金满空已经七窍流血,全身骨头尽断,如软麻袋一般瘫在地上。

老头看着李舒的手,灰褐色眼珠在苍老眼眶里转动,仿佛那是他身上唯一一个有活气的部位。

若是放在以往,李舒已经在这目光震慑下松手,但今夜他没有:“千江!我不想杀他!”

一根玉笛斜刺里穿来,挑开了李舒的手。

李舒后跃两步,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四个人。

年长者,也就是一招击杀金满空的,是苦炼门现任十长老之中,没有更换的那五位之一,称作千江长老。

他身边有另一位少年模样、满头灰白色头发的人,面上有奇特刺青,是苦炼门现任十长老之中,被李舒更换过的五个年轻长老之一,称作鹤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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