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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容不下(105)+番外

好在上苍悲悯,不多时,秋濯雪就看见一座破旧的荒庙伫立在小土坡之上,徘徊于荒烟蔓草之中,春色好似无意笼罩此处,显得凄凉败落至极。

不过无论如何,总够他们今夜歇歇脚。

破庙荒废虽久,但常有人路过休息,砖瓦还算齐整,并没有哪里漏水,只是没有门,正中央避不开风雨。

秋濯雪将杨青放在茅草堆上,解开水囊让他喝了一些,柔声道:“杨小友,你感觉如何?”

杨青眯着眼,意识有些不大清醒,只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声音却低,听不明白。

“你说什么?”

这声音实在太低,嗓子还被烧得发干,饶是秋濯雪也实在听不出杨青的话,便轻轻凑到他嘴边,听见杨青呼吸急促,极小声道,“秋大哥……我……我很快好。”

还不待秋濯雪莞尔,又听他道:“你别……别丢下我。”

秋濯雪好似被火炭烫了一下,倏然坐起身来,心头不觉涌出酸楚来,实在不知这少年经历了什么。

“你莫担心。”

秋濯雪轻叹一声,到檐下用丝巾接了雨水,轻轻一拧,他为杨青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又将帕子覆在他额头上,聊胜于无。

如此反复了几次,杨青倒也不似之前那般痛苦,秋濯雪心中暗道:“杨小友这般随我颠沛流离,到底也不是个办法。更何况接下来,这血劫剑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难题,需得想个办法安置他才是。”

秋濯雪才将丝帕从杨青额上取下,忽听见细雨微风之中传来轻嗖嗖的响动,头也不回,丝帕已脱手而出,这又柔又软的丝巾吃透内劲,此刻倏变成一块湿滑无比的薄冰,只听得黑夜之中,一人倏然栽倒在门外。

“外头的这位朋友。”秋濯雪平静地顺了顺袖子,冷淡道,“你是要带着你的朋友去治伤,还是留下来送命?”

外头有人阴阴一笑,低声道:“尊驾好俊的身手,只是今日不知是谁送命。”

雨声错杂,此人的声音忽远忽近,方位难定,秋濯雪暗暗沉下心来,目光一瞟到草堆里的琴囊,它本与杨青躺在一起,此刻没在枯草之中,布料显暗,并不惹眼。

秋濯雪才要收回目光,忽见到茅草起伏,原来是墙角出窸窸窣窣爬出五六只小虫来,他的鞋履边,也行过一只小小的蜘蛛,方才见它,还乖乖在梁顶上织网。

“原来是位用毒的行家。”

秋濯雪神色不动,撤身提住杨青腰带,将人自满地虫蚁里抓出,这荒山野岭,别的不多,最多就是这虫类,一时间不知叫什么东西驱动,争前恐后往破庙里爬来。

这寻常虫子爬倒也爬了,没什么大碍,只怕外头那人见缝插针,混入几只毒虫,却也够人消受一阵。

这回倒真是屋漏连夜偏逢雨了。

那人笑道:“秋濯雪,你嘴倒甜,我也不与你为难,给你指个明道走走。你随身带个娃娃,本就不便,出招都得瞻前顾后一番,再带血劫剑,身上未免累赘,更兼着雨天路滑,危险得很,倒不如让我来帮你分担一二。”

秋濯雪“噢”了一声,袖风逼退满地虫蚁,戏谑问道:“我倒不知道原来阁下还有这一片善心,甘愿替别人养娃娃。”

“呸!你才甘愿替别人养娃娃!”那人一怔,随即回过味来,登时勃然大怒起来,“秋濯雪,我今日要是叫你好手好脚地走出去!算我对不起你!”

秋濯雪缓缓道:“区区贱名,倒也不劳阁下多番挂齿。”

原来是在东南方向。

还未等秋濯雪出手,雨中又刮来一阵劲风,他不由得心下一紧:糟糕,难道此人还有后援?

这念头才刚闪过,忽听见一声极凄厉的惨叫在雨中清晰响起,紧接着,突然有一人突然自墙外贯入庙中,秋濯雪立刻旋身躲避,不忘将地上琴囊抓起,人倏然闪至墙角边,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来人倒在地上,口鼻溢血,满面灰土,身上皆是散乱的墙石,胸膛处已不自然地凹下去,覆水剑威风凛凛地立于胸骨之中,好似这具人身是它的一方剑架。

覆水剑甚至没有出鞘,这不是宝剑之威,而是蛮力所至,力随剑势,击在肉躯之上,连带着庙里半面墙都被硬生生掀下来。

雨声渐大,随狂风而来的,似乎还有远处酝酿多时的雷鸣。

紧接着,外头突然大亮,紧随其后雷声与一声极清晰的骨裂声同时响起,高烧的杨青都被这动静惊醒,昏沉迷惘地张开眼睛。

春雷光骤,门口突兀被照出一人身影来,手中还提着一具尸体。

雷光照在越迷津的脸上,雨水淅淅沥沥地自发上流淌而下,神情仍如往常一般平静,目光仍同平日一般赤诚,看上去竟似地狱而来的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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