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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小时(110)

作者: 打字机 阅读记录

但桌椅床榻又真的是必要的吗?

对于人的生存来说也许不是必要的,但对于组成一个“家”的要素来说,应该算是必要的吧。

看样子我们陛下似乎也没打算在江城安家呀,kisfiú fedél nélkül(没有屋顶的小男孩)。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我刚刚吃完了一盒饼干(掉了半床碎渣,希望沈玉汝女士明天不要骂我)、看了几集布达佩斯旅游纪录片(相信我,这很正常,一般人在向他人介绍自己的家乡时都会突然词穷),天还没亮,我仍然有点饿,现在决定暂时搁笔,下楼找点吃的。

楼梯经年失修、吱吱呀呀,希望不要吵醒我们的小少爷。

晚安,日记本。

如果再见,我会告诉你有关约会的事情。

如果没有再见,那我应当也还过得大体不错,akár a mennyben, akár a földön(无论是在天堂抑或人间)。

#

Dear Diary,

又再见了。

我在飞机的颠簸中给你写这些字。

我还没有去过冰岛。

上学的时候有同学会在假期坐船从挪威过去,我也坐船,但我通常都是向南坐到法罗群岛。

我很喜欢坐船,特别是在接近极夜的时候,舷窗外只有望不穿的雾蓝色,偶尔有游鱼经过,看起来也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时间在途中变成了一个最不重要的符号,我感觉我可以在那里获得永生或就此长眠的心安。

坐飞机的感觉很不一样,少了点漫无目的的漂泊感,多了些前往目的地的期待。

离开奥斯陆时,直奔花团锦簇之地的我大约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几年后便再次踏上前往孤绝北欧的路途,并且将其视为我最后的终点。

秦峥正在我身边睡觉。

我刚才观察了他很久,非常确定他现在一定没有装睡(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毕竟我观察经验丰富)。

本来是想用笔在他脸上画点什么的,但握着笔端详了陛下的五官太久,竟然感觉很不好意思破坏这完美的布局,只得遗憾作罢。

方才在他睡着之前,在我们看着窗外的云时,他忽然问我:你觉得云是自由的吗?

我说:是吧。

他便(又——又——又一次!)反驳我:我觉得不。

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想想还是配合地问道:为什么?

他说:看云自由的心才是自由的。

和这句话内涵类似的语句我也从外婆那里听到过,沈女士说:事不难人人自难。

一切事物本身都没有意义,一切的意义都是由人附加的。

似乎也有些道理。

对了,约会。嗯……我很喜欢这个约会。

认真的。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象过同一个人约会的画面,嘿,我从八岁蹲在阁楼窗边的时候就看着Zoé/Luca/Emma想象过了。我想我可能会和一个人并肩走在多瑙河畔,买棉花糖,吃路边小店的冰淇淋,被露宿街头的流浪者叫住献诗,在通往渔人堡的缆车上俯瞰整个布达佩斯,最后又坐回到我家门前的石阶上,在夏夜晚风与路灯的映照下,天马行空地说些我可能一转眼就会忘记的琐事与思考。

很多次,我这么想象过,但我始终不觉得我真的会拥有这样的回忆。

但就在昨天,这些想象中的画面和那个坐在我身边的面孔模糊不清的人,全都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具体起来。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畏涩逃离,但我却和我亲爱的陛下相拥到了凌晨。

一切事物都没有意义,but he made my day.

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艘船上。

我看不清窗外与眼前的风景,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平安抵达终途,抑或中途便会撞上暗礁,和碎裂的船体一起永远坠入海底,成为一个无名的殉难者。但至少此刻有人正把脑袋靠在我的肩上,阻碍我写下真正的遗书。

那就再走走吧,我们。

秦峥,我想我是真的……

#

Dear Diary,

好久不见。

写上一篇日记时我还没有抵达雷克雅未克,但现在我已经在这里暂时地安了家,而且可能还会让你有些吃惊——我正和秦峥在一起,无论是从物理学意义还是哲学思想意义。

下午时我们在托宁湖边谈起死亡。

这很稀奇,我一般不与人谈论这样私密的话题,但现在的我却对秦峥与对我自己一样坦诚。

“我死了,但如果无人知道,我也没死。”

“我仍然可以在人们的口述中度过漫长的一生。”

我这样和他说道。

他不置可否,只是吻上我的额头。

我想他很清楚怎样做才会让我真正心软。

以及,虽然一直以来都觉得是非常私密的东西,但前几天我还是给秦峥看了手机里那个名为“生前”的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