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127)

王淑妃为之一默，皇帝的儿女太多，对待子嗣着实不算太看重，真心宠爱过的只有嫡长子，更不要说长安稳固之后，连皇后说冷落也便冷落，世族出身的嫔妃在圣人眼中更算不得什么。

过不多时，又有侍女进来通传，却不是又有晚到的嫔妃，而是内侍监至。

万忠进来向皇后与三夫人行了礼，袁皇后心里微微觉察出是为什么，不过莞尔，面上含着温和的笑，“内侍监不去伴着大家早朝，怎么来仁智殿？”

他晓得皇后明白，这倒省去许多为难，谦恭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圣人今日教礼部拟旨，新册了郑淑仪，赐居昭阳殿，知道今日是大日子，少顷教她来向娘娘问安。”

“淑仪？”

王淑妃略有些吃惊，她知晓圣上是不太顾规矩的人，然而一个婕妤便已经是十分出格的事情，竟教她一跃就是九嫔的中位。

她望了一眼皇后，见皇后面色极平和，并不觉得有什么，像是早知道似的，不过尴尬一笑：“圣人当真疼她，一封便到顶了。”

九嫔里这几个位置区别并不大，皇后与三夫人早早占满，便如先帝温淑仪例，正是一蹴而就，升无可升。

不过温淑仪好歹原本也是出身萧氏，郑观音纵然不错，可家中也没落了，便如宫中随手指出来的一个宫人一般，没什么特别的存在。

一个浅薄的女人，除了年轻貌美，便无旁的优点。

实在教人轻视，因此也愈发令人不快。

袁皇后瞥了一眼下首的几位，面色都稍微有些难堪，这才舒心一点，愈发平和道：“圣人同我说时，我还当六郎丢不开手她，要留人在紫宸殿几日再封赏，既然新赐宫殿，便教淑仪搬出来也好。”

惠妃几个听见这话心里稍平和些，紫宸殿的宫人受几次幸也不打紧，也犯不着计较，可宫妃便不一样，她们几乎便没去过紫宸殿，更不要说与皇帝在紫宸殿同寝，只是微微诧异皇后今日的好气量。

万忠闻言却感棘手，圣上显然不愿意郑娘子搬出去，只回禀道：“圣人自是同皇后娘娘想到一处去，然而昭阳殿太久未有妃嫔，恐怕布置便得些时日，等昭阳殿安置好，再请郑淑仪入主不迟。”

袁皇后听得出他话外音，至于昭阳殿何时整修好，那便看圣上的意思。

她心下略有几分气，微微颔首，笑道：“内侍监快回去复命要紧，圣人送来的厨子我今晨尝了手艺，替我谢陛下。”

万忠应承，轻声道：“泾阳长公主昨日已经向袁家送了若干彩礼，圣人的意思是，若真能结秦晋之好，还请皇后操持。”

帝后恩爱，嫔妃们要吃醋嫉恨也恨不到这上面，岑华妃见众人为郑淑仪这事不大言语，出来打个圆场，稍稍奉承了两句，“陛下小厨房的手艺妾还没尝过，改日还得舍下脸到娘娘这里尝一尝。”

下面的婕妤才人等请过安待了片刻，皇后觉得不想再多言，也便开口放她们回去。

皇帝确实是位风流的天子，然而国事却也不允许他刚御极这几年有闲情在后宫做什么，甚至偶尔还亲自持节出征，后宫里几乎都是熟人，剩余新增的那寥寥几位新人，也是她点头做主册封的。

唯独几位夫人和褚昭仪留下，有一搭无一搭说起圣人今日似乎又要查看皇子们的课业，她们都是生养过子女的嫔妃，虽然欣喜圣上并没教新人越过自己，可也有些不服气。

——陛下未必不想，只是她们早早占据了高位，内廷也没更好的位份了。

郑观音来时乘了轿辇，圣上默许她先用紫宸殿的一干仪仗，只是略减了些侍从宫人，她头一回坐在这样高的位置，又被允许出紫宸殿，两边高数丈的宫墙也不叫人觉得压迫，反而有几分自由的快乐。

仁智殿她并不是头一回来，只是第一回 低着头，只知道皇后的宫殿恢宏大气，教她艳羡又有几分畏惧。

现下住过紫宸殿，再看一回，宫殿依旧巍峨，然而倒也不觉得仁智殿有什么特别的好。

袁皇后端坐在正中，瞧侍女引了她入内，她是见识过郑氏做宫人时的容色，见她改换衣装，也并不那样吃惊，含笑瞧她行礼。

然而淑妃她们只不过瞧了画像，知道是新选进来里最出挑的那一批，可真看到郑观音到殿中行礼时微微抬首，忽觉一室若明。

这样的绝色，圣上不喜欢似乎才要教人疑心眼光。

也怪不得谢家的郎君会为她落得个左迁长沙的下场。

郑观音行礼，皇后并不叫起，她也不恼，唇边含笑，等着袁皇后问话。

前次来是做她的义女，这一回便是圣人的新妃，谁觉得尴尬还不一定呢。